玫昂红与疯狐狸(66)
路瑾严收回视线,垂下眼睫。
“哦,”谢辞声若有所思,“不会十六支吧?”
面前的医生长相上看格外年轻,行为举止也和一般的同行不太相同,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出话后听到的人反应如何,或者有没有得罪人,水平上倒是没看出太大纰漏。
“十六支,五天。”路瑾严没想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用量挑明了。
谢辞声倒没有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望向他,反而摩挲了下下颚:“那你的身体素质倒比我想的要好不少,一般omega有这个抑制剂用量的话,不出半个月就该被发现血凝症状了。”
说罢抬眼看了下路瑾严,却见那张脸波澜不惊,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任何表情。
“我没在危言耸听,趁早停了你这跟嗑药一样的剂量,找点其他解决发情期的办法。”谢辞声说,“不介意的话我建议你再在这里做一次腺体的检查,我好看下你对抑制剂的耐药性已经到哪个地步了……”
“没有其他解决办法。”路瑾严打断了他的话,依旧听不出情绪,“我只能用抑制剂。”
谢辞声住了嘴,抿了抿唇后继而又开口:“那你更要做一次检查,知道你身体能接受抑制剂的用量极限在哪里,防止自己一次性摄入量超标,到时候就不是来诊所能解决的,而是该进ICU了。”
他说得恳切,路瑾严却没有多大意向听他的话:“我现在一次发情期十六支的用量是不是还在底线之内?”
“如果你指的是活着的话,确实是。”短短几句话的交涉中,谢辞声已经逐渐理解了为什么许湛说到“他就这个样子”时眼里会透出无奈,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倔的人。
“但是头疼、胸闷、心悸或者其他突发性躯体应激反应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包括你这次的胃疼,应该也是抑制剂在遏制你腺体的分泌功能时顺道削弱了身体的免疫力而导致的。”谢辞声继续说道,“你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路瑾严还是没说话,谢辞声观察着他的表情,能看出来有一丝松动,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难以拉人回头的执拗感,他叹了口气,没有问路瑾严是不是在其他解决发情期的途径——比如找个他家小少爷这种的alpha进行一下临时标记——的方面上存在某些困难,只是又好言劝了最后一句。
“至少下次发情期来的时候尝试削减一下剂量吧,说不定安然度过这五天所需要的抑制剂数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许湛坐在暗间里那张医护床上,四周挂着床帘,他略显焦躁地将其中滑进手里的一角布料揉出褶皱,由于视线受阻,他看不见路瑾严是点头还是摇头了,单单听也听不出那人的话语里有什么情绪。
十六支。
床帘和床单的边角料纠缠在一起,打了个粗糙的结。
他到底怎么想的?他不要命了?
路瑾严十四岁就完成了分化,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许湛就站在一旁,看着护士递给他三支封装好的抑制剂和一张使用说明书,而路瑾严当时极为平静地接了过去,没有任何排斥的意思,包括第一次往手背上扎针注射的时候也很利落,打完后甚至能神态自若地走出房间,带着客厅里眼巴巴等着的许湛出门去吃许诺了很久的冰激凌。
所以为什么慢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成瘾?自毁倾向?还是性征焦虑?
最他妈糟心的是就算他现在急到发疯地冲出去红着眼睛拎着那人的领子质问,路瑾严也八成只会惊怒交加地将暗自偷听的他直接推到地上再补个两拳,动静之大能顺便撞碎角落里摆放的玻璃花瓶。
诊室里坐着的路瑾严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点下了头,随后他站起身,谢辞声从善如流道:“需要我送你吗?”
得到拒绝的反馈后他将刚开好的方子递给面前少年:“你去隔壁药房按这个单子配点胃药,多少能缓解一些;一路顺风。”
潜台词意思就是送客。
路瑾严接过单子后就走了,诊室门打开又被合上,谢辞声眼瞅着身后的暗间里没什么动静,头向后仰扬声道:“睡着了?”
病护床上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动静,许湛撩开厚重的床帘和他对视,脸色比鬼还难看。
两分钟后,远处大厅里的自动门传来一声铃响,机械女音清晰的一句“欢迎下次惠顾”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知道路瑾严已经离开了。
谢辞声对许湛的糟糕情绪浑然不觉,坐回正姿继续整理这次问诊的资料记录,嘴上说着:“他刚走,你再等个半分钟左右就冲出去的话,还能假装个偶遇。”
“谢谢提醒。”他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许湛伸手向医生讨要路瑾严的血检报告:“他身体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