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长了一副大和抚子的经典相貌，细眉细眼，面色如雪一般白，偏偏嘴上像是饮过人血似的猩红。

明明画中女人笑得很温柔，于桃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爷娇贵脾气忍不住发作，一边故作镇定地从春树怀里挣脱出来。

“把画拿走！”

春树愣了愣，怀里骤然空落落的，有点不舍，声音里还很有些为难：

“这幅画很早就挂在这里了，过去山泽老爷很喜欢她，您确定吗？”

一条湿漉漉的温热毛巾飞过来挂在他脸上，一点桃子味的香气钻进春树的鼻腔。

他呆呆地把毛巾拿下来，于桃已经开始脱衣服，深灰色浴衣挂在他粉红的手肘上，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肩背。

春树捂住鼻子。

“你不是说现在这里归我吗？那我告诉你，我不要这幅画，随便把它丢到哪里去，反正我不想看到，你听不听？”

于桃微微提高了声音，明明是在发脾气，但是只让人觉得好可爱，粉红色的，贝肉似的唇在翕动，好想亲。

“喂！”

于桃看他不理人，气得眼尾更红了。

春树于是低下头，依然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作势要把画取下来：“好的，当然是您说了算。”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春树停下脚步：“既然您不喜欢，那我当然要去把画丢掉。”

呃，这毕竟也是他名义上的叔叔最喜欢的东西，搞不好还是什么值钱的艺术品，反正这个民族的人品味接地府是人尽皆知的，要是就这么丢了也太浪费了。

于桃想了想：“你还是挂到别的房间去好了，还有，不是现在去。”

春树疑惑地回头。

小老板赤着一双白脚，有点局促地点了点地，脸上浮起一片很羞耻的粉色。

他要怎么说，难道说我现在还是很害怕你能不能留在这里保护我？

这像什么话！

他于桃是这么胆小的人吗！

春树就这么看着小老板脸色红红白白，又犹犹豫豫地不知道想什么，过了好久才一闭眼睛像是放弃了似的道：

“你，你得先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春树：“？”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总算流露出一点属于活人的，不解的目光。

于桃脸色发烫，觉得自己好丢人，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努力找着借口：

“你，你，我，我是第一次来，万一有事找不到你怎么办？总之，你得在这里等我洗完才能走。”

他可能说完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小脸可怜巴巴地垮下来，说话也黏黏糊糊的，大有春树要是不答应他他就会哭出来的趋势：

“你先说都听我的，你要骗我吗？”

小少爷眼睛里盈一汪亮晶晶的春水，随时要滴落的样子。

空气中似乎都能听见剧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于桃紧张起来。

完了，他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生气了吧，要是他在这里偷偷揍我一顿可怎么办？虽然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可他才是本地人呀，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好哦。”

“什么？”于桃一愣。

春树微微笑起来：“只要是小老板的吩咐，我都会照做。”

有个人在，于桃就放心很多了。

他脱了衣服踩进浴室里，一边给自己打上泡泡，一边还忍不住时不时要确定门外人的存在。

有点像应激的小动物，非得挨着第一个遇到的人才好。

真黏人。

“春树。”

门外是少年温柔的嗓音：

“我在。”

水流哗啦啦地响，从浴室门的缝隙往下看，可以看到于桃雪白的脚掌。

好小，好白。

于桃有心想和这个陌生的少年打好关系，咽了口唾沫努力社交：

“春树，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门外人似乎诧异于桃的问题，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我从出生就在这里了，我的母亲过去也在为旅馆工作。”

另一边天真无邪的声音继续响起：

“那你妈妈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去世了。”

水声骤然停下。

浴室里响起少年期期艾艾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春树微笑起来：

“没关系。”

这个漂亮的外乡人，他什么都不懂。

“我母亲生前很喜欢这里，她从十几岁起就在这里做管家，可以说跟着山泽老爷一起把旅店做大，只可惜到了我，却没能把她爱的旅馆守护好。”

于桃注意到他提到了山泽老爷，想来应该就是他名义上的远方叔父了。

“可以告诉我，我叔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空旷的浴室里响起庭院外呼呼的风声，有点像野兽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