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句话啊(2)
“抱歉,我来晚了。”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晏子洲的手指猛地收紧,香槟杯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那个声音在他梦里出现过太多次,温柔地、痛苦地、最后总是消失在黑暗中。
“您好,我是永盛科技的邹远。”身旁的男人热情地迎上去,“您就是恒远中国区的负责人李总吧。”
晏子洲缓缓转身,五年时光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一片空白。李晋阳就站在那里,比记忆中更加挺拔,曾经柔软的黑发如今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只有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还保留着些许过去的影子。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上别着一枚简约的银色领带夹,那是晏子洲十六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好久不见。”李晋阳朝他笑了笑,他笑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是五年时光,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
宴会厅的嘈杂声突然远去,晏子洲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生日那天,他兴冲冲跑回家,却发现李晋阳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而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我还以为你早死了。”晏子洲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像冰。他故意用视线扫过李晋阳全身,从锃亮的牛津鞋到价值不菲的腕表,最后定格在那枚领带夹上,“看来过得不错?”
李晋阳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向前半步,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混着宴会的红酒、香槟味飘过来,还是晏子洲熟悉的味道。
“晏子洲……”
“晏总。”晏子洲冷硬地纠正,余光瞥见李晋阳脸上的表情出现一瞬的错愕,胸口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酸涩淹没。
李晋阳喉结滚动了一下,“你长高了。”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让晏子洲恼火的怀念。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晏子洲的怒火,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经历了无数次惊恐发作,看过无数个心理医生,吞下的抗焦虑药能装满整个抽屉。而这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在却用这种老友重逢的语气和他说话?
“托李总的福。”晏子洲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毕竟没人管着挑食了。”他转身时故意用肩膀撞开李晋阳,就像当年那个骄纵的小少爷会做的那样。
看啊,他晏子洲终究还是没完全变成大人……
晏子洲强迫自己保持平稳的步伐走向露台,身后传来邹远谄媚的恭维和李晋阳克制的应答,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血腥味。
秋夜的冷风扑面而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呼吸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干咽下去。
露台的玻璃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宴会厅的喧嚣隔绝在外。晏子洲双手撑在雕花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药片在喉咙里缓慢溶解,苦涩的味道从舌根蔓延到心底。
“怎么又发作了?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晏子洲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程喻,他大学室友,也是现在晏氏的法律顾问,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病情的人。
“没事。”晏子洲扯了扯领带,夜风卷着药瓶里的苦涩味散开,“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程喻靠在栏杆边,“李晋阳吗?他就是让你患上分离焦虑症的人?”
“分离焦虑?”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自嘲,“听起来真像条被抛弃的狗。”
程喻没接话,只是把红酒递到他手里。晏子洲仰头灌了一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话刚说出口程喻就觉不妥,又忙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夜风吹乱晏子洲的额发,他盯着远处江面上游轮的灯光,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那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记忆像老电影般闪回,他抱着限量版游戏机冲回家,想和李晋阳一起通关庆祝。可推开门时,只看到满地狼藉的卧室,抽屉全被拉开,衣柜空了一半。书桌上压着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别找我。
“我报了警,查了监控,甚至雇了私家侦探。”晏子洲的指甲陷入掌心,“什么消息都没有,李晋阳这个人好像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玻璃门突然被敲响,林嘉尴尬地站在门外,“晏总,恒远的人问您要不要参加下半场的商务会谈。”
晏子洲瞥见走廊尽头的身影,李晋阳正在和几位投资人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转头,目光穿过嘈杂人群直直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