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句话啊(42)
他缓缓放下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衣襟,又抬眼望向门口那逆光的身影,眼底深处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晏子洲的出现,从来就不是变量,而是他冰冷棋局中,唯一一个被他提前纳入考量、却又无法完全掌控其烈度的常量。
一个他明知会来,却依然在亲眼所见时,被其真实形态所撼动的存在。
在这片被阴谋、背叛和血腥浸透的不干净的土地上,偏偏闯入了晏子洲这样的人。
他带着外面世界的海风,带着一尘不染的昂贵衣料,带着被娇惯出来的、近乎天真的暴烈脾气,带着能灼伤人的、纯粹到不顾一切的担忧和愤怒。
赵朔已经指挥着手下开始清理现场,将重伤的林世诚拖走,动作利落而专业。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扯着夜的寂静,时间紧迫。
李晋阳的目光掠过这片由他亲手导演、此刻正被迅速收拾的残局,最终落回门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晏子洲逆光而立时,周身被强光勾勒出的轮廓。
偏偏是这个,他潜意识里最不愿让其沾染半分污秽,却总是能精准地、以最激烈的方式闯入他最不堪境地的……小少爷。
“磨蹭什么!等着被带走嘛!”
“来了。”
李晋阳想,或许这一次,他可以尝试抓住光呢?
第19章
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只有李晋阳压抑的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丝吸气声,以及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旧金山一个安静的住宅区,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岁但维护得体的独栋房子前。这里远离码头区的喧嚣,透着一种旧日的沉静。
车刚停稳,晏子洲就推门下车,动作依旧带着一股狠劲。他没看李晋阳,只是烦躁地站在车边,眼神冰冷地扫视着这栋完全陌生的建筑。
李晋阳捂着肩,脚步有些虚浮地下了车。他走到大门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紧蹙了一下。他沉默地打开门锁,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质家具和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进来。”李晋阳的声音沙哑低沉,侧身让开门口。
晏子洲狠狠剜了他一眼,带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这破地方”的审视目光,大步走了进去。他站在玄关,目光锐利地扫过客厅。
深色的木质家具线条简洁硬朗,空间很大但异常空旷,只有几件必要的物件,冷清得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证明这里确实有人偶尔来。
“我去找医生过来。”赵朔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这片暂时的宁静和两个僵硬的人。
晏子洲“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外界。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终于将目光钉在李晋阳苍白的脸上和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上。顶灯的光线清晰地照出那伤口周围的布料,颜色更深了。
“脱掉。”晏子洲指着李晋阳染血的外套和里面的衬衫,下颌绷得死紧,“别弄脏地板。”他的语气恶劣依旧,但眼神却死死锁住那片血迹,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李晋阳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复杂再次翻涌。
他没说什么,沉默地、略显艰难地用一只手解开外套扣子。外套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是衬衫的纽扣,一颗,两颗……
动作因为肩伤而变得异常缓慢和僵硬,每一次牵扯都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当衬衫褪下,露出肩胛下方那道狰狞的伤口时,晏子洲的呼吸猛地一窒。
皮肉翻卷,糊着干涸和新鲜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又猛地停住,拳头在身侧攥得指节发白。
“医药箱在哪。”晏子洲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他环顾这个完全陌生的、冷冰冰的房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焦躁。
“客厅……右边柜子,最下层。”李晋阳的声音有些虚弱,靠着玄关的矮柜支撑身体。
晏子洲立刻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粗暴地拉开柜门,里面的东西摆放得倒是整齐。他很快找到了一个不小的白色急救箱,拎出来时动作依旧带着狠劲,“哐当”一声重重放在客厅中央的矮几上,灰尘被震得飞扬起来。
他粗暴地掀开盖子,在里面翻找着消毒水和纱布、绷带,瓶罐被他撞得叮当作响,动作透着一股生疏和发泄般的凶狠。
李晋阳安静地靠在玄关柜边,赤裸着上身,失血和疼痛让他微微佝偻着背,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个在陌生房间里为他翻找药品、暴躁得像只困兽的晏子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