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桌子底下，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精准地踢在了晏子洲的小腿胫骨上。

“嘶……”晏子洲猝不及防，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李晋阳，对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微微眯起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适可而止，再胡说八道，后果自负。

晏子洲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他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悻悻地闭上嘴，眼神却还不甘心地瞟向陈雅雯，想看看自己的抹黑效果如何。

陈雅雯此刻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最初的震惊、尴尬、同情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荒谬、了然和极力忍耐的笑意。

她看着晏子洲那副被镇压后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又看看旁边虽然沉默却气场强大显然完全掌控着局面的李晋阳，再联想到晏子洲从出现到现在的种种表演……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她脑中成型。

这哪里是来爆料缺点的？这分明是大型劝退现场。而且这位晏少爷的劝退方式，幼稚得……有点可爱？或者说，充满了某种强烈的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

她甚至觉得，李晋阳那看似冷漠的纵容里，藏着点……宠溺？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陈雅雯放在包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她如蒙大赦般立刻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但眼神里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试探和兴趣，只剩下纯粹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晋阳，晏先生，实在抱歉，”她语速轻快，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公司那边有急事必须我立刻过去处理。今天这顿饭……”她顿了顿，目光在李晋阳和晏子洲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笑容加深，“很特别，也很有趣。谢谢二位，我先告辞了。”

这一次，她没等李晋阳说“送”，也没再看晏子洲一眼，拎起包，踩着高跟鞋，步伐轻快地离开了，背影透着一股终于解脱的轻松。

随着陈雅雯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靠窗卡座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李晋阳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去看晏子洲，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餐巾，仔细地擦了擦刚才放杯子的地方。

动作从容，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晏子洲坐在旁边，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他刚才捣乱时的勇气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虚和后怕在胸腔里翻腾。

他偷偷瞄着李晋阳冷硬的侧脸线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什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李晋阳一把抓住晏子洲的手腕，晏子洲轻咳了一声，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干嘛！兴师问罪啊！”

“不吃完吗？”他松开了晏子洲的手腕，但目光却像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晏子洲被这轻飘飘的反问噎了一下，准备好的理直气壮瞬间泄了一半。他看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精致菜肴，再看看李晋阳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心里那点心虚和后怕又开始冒泡。他梗着脖子，“我不饿。”

“我饿，陪我吃。”

晏子洲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瞪着李晋阳，对方已经重新拿起筷子，姿态从容地开始夹面前那份几乎没动过的沙拉。

“你……”晏子洲想反驳，想说“你饿你自己吃，关我什么事”，可看着李晋阳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话又堵在喉咙口。

他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感觉自己像个被家长强行按在饭桌前的小孩，毫无反抗之力。

他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弥漫着相亲失败的尴尬和他自己幼稚捣乱的余味，让他浑身不自在。

可李晋阳不让走。

晏子洲烦躁地拿起面前的叉子，泄愤似的戳着盘子里已经有些凉了的开胃菜，把一颗无辜的小番茄戳得稀烂。

李晋阳仿佛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地吃着，动作不疾不徐。他吃得很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喂，”晏子洲终于忍不住，语气硬邦邦地开口，带着点挑衅，“刚才……我那么说你，你不生气？”他紧紧盯着李晋阳的脸，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怒意。

李晋阳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咽下，才抬眼看向晏子洲。那眼神深邃平静，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

“生气？”他反问，语气平淡，“为什么要生气？”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你说的那些，确实有些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