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飞雪十二天CP+番外(74)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就是因为他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过于僵硬的境地,住得近只会让双方更尴尬。但他不说,闻于野应该也能想到这些。
闻于野看着他,顿了一顿,说:“到处跑也会累的,累的时候你回哪?”
卞舍春下意识想到了许多种可以暂时栖身的去处,但随即他反应过来闻于野说得是什么,是他真正厌倦了拖着行李箱赶路、再多的奇闻异事都无法消弭长久的孤寂的时候,他要回到哪里。
卞舍春这次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闻于野不会是随便问问,他的回答是什么,闻于野的选择可能就是什么了。
他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全国哪里菜最好吃?”
闻于野愣了愣,然后笑了:“湘菜。”
吃不了辣的卞舍春纠结了一会儿,咬牙道:“那我们还是……”
“逗你的,”闻于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脑袋,“你明明就舍不得广东菜。确实好吃。”
“舍不得”三个字微妙地戳中了卞舍春。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哪怕待在故乡会让他面临一些亲缘的困扰,但更多的还会是一种精神的慰藉,所以总想跑到外面去,又不肯在别处定居。
但是让闻于野为他跨越这么远,对他来说又是一种太沉重的责任。虽然他已经知道,闻于野早就跨越几千公里来见他了,大概也不会吝惜更多的牺牲。
“这不是什么牺牲,你不用太在意,”闻于野一语道破他的顾虑,“那边发展也不错,甚至更好,我要过去工作的话可能还得努努力。而且你可能没听说过一个笑话,许多湖南人的成年礼都是一张去广东的车票。”
卞舍春笑起来:“真的啊?那你也是呗,来广东上大学了。”
闻于野笑着点点头,又说:“但我其实滑档了。”
“我靠,那好可惜,”卞舍春真心实意地说,“你入学成绩是你们专业第一吧?好像高录取线二十分。”
这话也是他听蒋艳辉提的,好在他们现在已经距离高考十年之久,对过往成绩已经不甚在意。
闻于野果然平静道:“不可惜。”
卞舍春眯了眯眼:“你不会要说什么遇到我就不可惜之类的话吧?”
闻于野一愣,随即笑了笑:“也差不多这意思吧。”
卞舍春在心底暗暗猜测,对于闻于野来说,这些得失都没有旁人看得那么重要吧,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这种清风拂山岗般的岿然,也实在难得。
他一面偷偷又在心里把人一顿夸,一面又被激起一个盘桓已久的疑问:“你从大学就开始暗恋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我?”
“最开始其实不觉得是暗恋,”闻于野坦白道,“慢慢意识到之后,又不知道怎么找才不唐突。再之后,要么你太忙,要么我太忙,总觉得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卞舍春理解地叹道:“成年人谈恋爱确实好难啊。”
“你竟然会等到这时候才问我这个问题。”闻于野笑道。
这个问题的确很适合做一个考察期的主观题,但卞舍春要怪他不审题。
说过了,因为我和你在一起主要取决于我可以多爱你,而不是你会有多爱我。
他把这句肉麻的理由吞了回去,只是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才是一个真正令他困惑的问题。一开始只觉得是巧合的偶遇,在成为一切的开端之后,变得充满了魔幻色彩。
他尝试回忆着他与闻于野真正相识的那天晚上,他站在旅行社门口看着手机上惨淡的极光指数,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陌生的向导,问他要不要追极光。
真是充满宿命感的相遇,但他现在绝不相信这是全然的命运安排。
“我先说明,在船上那次,是真的偶遇,”闻于野说,有点自嘲似的笑了下,“就是因为是真的偶遇,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你搭话。只是看你冷,才把暖手宝偷偷给你了,怕直接搭讪你不肯要。”
卞舍春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他当时坐在船上的酒吧发愁,因为这莫名多出来的暖手宝而急躁的时候,大概闻于野也在船舱的另一处踱步徘徊,不知道怎么是好。想到这样的场景,他有点想笑,又有点可怜他:“那之后呢?”
“之后我找时卓打听到你的一部分行程,然后天天去各种地方堵你,但是总堵不到,”闻于野回忆起来,看上去着实有些头疼,“你忙着追极光的时候,我都在追你。”
寥寥几句,卞舍春却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感同身受,因为就在那几天里,他体会到了人生中最无望的等待和最憧憬的追逐。可能闻于野也是这样。他走过了卞舍春走过的每一条街道,反复刷新他的社交媒体像刷新气象预报,开车,小跑,掠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去到一片又一片群星闪烁的原野,追到希望都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