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夜CP(43)
离婚。
离婚。
以及,离婚。
夏果不想情绪外露被沈世染察觉,把思绪放缓,放远。
经历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打击,有过类似悲伤的诀别时刻,被命运生生撕开血肉的悲恸至今依然贯穿他的心胸。
不同的是彼时彼刻,夏果没有机会跟那些再也寻不回的人们坐下来喝杯酒,促膝谈谈心,讲一讲遗憾,说说亏欠,表达一下言不由衷的祝福……
夏果沉了沉,抬头,难得地直面了沈世染的目光。
很疼,但想到往后或许再不会有这样近距离看他的机会,还是饮鸩止渴般地望向了沈世染。
调集出最后的孤勇和倔强,用一个漫长的对视,默哀和纪念这段沈世染眼里的畸形关系。
沈世染知道他听得懂,没再继续婆婆妈妈地解释,与夏果安静对望,等他给出思考的结果。
不同于沈世染漆黑净透的眼眸,夏果的瞳孔颜色偏浅。镀着层美丽虚假的膜似的,把一切真实情绪蒙进心底,也反射掉所有向他而来他的真心。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状似可亲,实则冷得要命,片叶不沾身地游离在外,保持理智在这场利益算计游戏中做最后的赢家,实现收益最大化。
好像靠他再近,也不能引发他的情绪,触达他的心。
许久,夏果终于有了回应。
像对沈世染感到失望,又好像只是对着一个确定零分的答卷平淡地断绝掉了最后一丝希冀。
他撤走目光,睫毛缓而沉地盖下去,掩住了眼睛,藏住悲伤。
仰头喝了干自己杯子里的酒,语义含糊地对沈世染说,“不早些睡吗?刚刚在车上不是很困的样子。”
沈世染亦无法再维持多一秒的对视,转过脸望窗外萧索的树影。
路灯亮着,夏果安排的佣人藏进不显眼的角落安静做着各自的事情,彼此之间不交流,防止吵到主人的耳朵碍到主人的眼。
深宅大院,亮亮堂堂,冷冷清清。
非常古怪地,在这样诉说分别的时刻,从前冷漠的人变得温柔了些许。
“你不像是会选择掩耳盗铃的人。”沈世染望着窗棂哑声呢喃,“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而那个向来腻味讨好没有脾气的,态度却凉了下去。
“不要说得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
夏果漠然地搁下酒杯起身,言辞间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压制着恼怒,淡声命令:
“我累了,有什么事等改天再谈。”
沈世染不确定过了今晚还能不能聚起足够浓度的残忍,再次把这话题端上桌。
试过一次,他明确感知到,这话题于他而言再不如从前那样轻松——
断绝这段本就不正确的关系,竟会在他心底牵扯起疼痛,这很奇怪,却是事实。
两年的忍耐和退让没有为他和他在乎的人换回什么。
姐姐还是被逐步削了权,按照沈富言的意愿被摆布成家族需要的样子。
而他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
投身深旋,不断地被复杂的环境吸引拉扯。
自我意志在被生活拆解磨平,在逐步地妥协和放纵,长成一个令自己厌恶的权衡利弊的成年人。
把杯子握得很紧,沈世染进一步地逼迫自己,叫住了夏果。
夜很深,炉火把他的五官照得很深刻。
此前两周,为了嘲讽夏果的虚伪做派也好,一时兴起逗夏果取乐也好。
在面对夏果时,沈世染眼底有了这两年婚姻里不曾有过的生动和温度。
而此刻,他脸上又恢复了惯常面对夏果时,机械冷酷的表情。
“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吧。”沈世染沉了口气,注视着夏果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告知:
“两年前被按头联姻,是因为当时的条件限制。”
“而现在,那些束缚我的条件已经不再成立,我要跟沈富言明牌了。”
“虽然你演得很潦草,很大概率是我自作多情的善意考虑。”
“但作为伴侣,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前知会你一声——”
夏果可悲地把后背抵上了墙,在心底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稳一点”,“再忍一下,马上就过去了”。
听到的声音变得模糊,像沉入湖底,压强变得很大,世界混沌虚假。
唯有心痛来得真实切骨,夏果艰难地思考,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平淡一点。
经沈世染点拨终于记起,可以延续从前的人设,吊儿郎当地笑一笑。
于是他背贴着墙面偏过脸浪荡地笑,接沈世染的话,机械地重复,“你确实好心,也确实……”
他玩味地勾勾唇角,说难听的话刺激沈世染,“很好骗,很爱自作多情。”
在心里求饶,希望惹怒沈世染,叫他快一点把那两个字丢出来,结束这场意图明显到双方都心照不宣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