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喝酒，可以放肆。

于是他在便利店前，一瓶接一瓶地喝着酒。

手机依旧在震动，他知道，不过又是大姨在发消息问他今天对爸爸妈妈道歉没，为什么没把奶奶照顾好。

林烬觉得好笑，为什么就不能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发吧，多发点。

林烬发疯似的喝着，喝到烂醉如泥，喝到被好几个人围着都上手了都没意识去推开。

那群男男女女就这么围着他，说：“加个微信吧，小帅哥，加个微信，和我们去玩好不好？”

可没等他们打开他的手机，林烬便被人揽腰抱了起来。

慕煦从没这么庆幸过自己搬到这边住，若是再晚点，他都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摸了摸林烬的脸颊，见人没事，这才转身夺过那帮混混手中的手机，怒道：“滚。”

被拦截的那帮人脸色巨变：“哪来的，先来后到不懂？”

他们刚说完，就见醉酒的人儿猛地扑到那青年怀里，就哭了起来，说：“你哄哄我。”

他揪住他衣摆，声音委屈：“我难受。”

第47章 不在时也在

屋内，慕煦坐在沙发上，抱在怀里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慕煦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唱着儿歌哄他，垂眸看见林烬开始入睡，他低声道：“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林烬梦语，声音带着哭腔，含糊可怜：“奶奶......我好累，想你们，死了，去找你们。”

林烬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

从小大家就说他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对此林烬从来不去反驳，因为他的世界组成部分很简单，爸爸妈妈和奶奶。他的父亲温润儒雅，母亲温柔大气，奶奶开明乐观，林烬的生活里，每天会出现他们的影子。

爸爸会为了他的家长会，特地前一天加班完成任务。

妈妈会为了他的生日，推掉一系列的会议。

奶奶会为了让他开心，每周都会买着大大的棒棒糖提前到他下车的地方，接他回家，然后再依依不舍地，迈着年迈的步伐，送他到公交车站。

起初他刚上高中时，老太太很不适应，看着他上公交车，还偷摸着擦眼泪回家，听到他高三要一个月回一次家时，没忍住又红了眼睛。

林烬知道自己足够幸福了，所以每次生日许愿，他都只希望自己的家人都健健康康就好。

但是，在短短的三年里，他的家人接二连三地离开了他。

他的生活那么简单，简单到一个圆圈，只分成三份，一份叫爸爸，一份叫妈妈，一份叫奶奶。

可是，眨眼间，他的那个圆圈就空了。

林烬突然茫然，他不知道生活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好像活着也行，下一秒没了也可以。

老太太去世前几天，她像是有预兆般，突然说要出去逛逛。

他扶着老太太逛了一路，逛完了整条夜市，老太太其实不太走得动了，但她还是执着地要逛。

他们就这么走到无人的小径。

老太太走着走着突然掉了眼泪，说：“宝宝啊，如果奶奶也走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子漂亮的双手，突然后悔不教他下厨了。她想着家里不缺钱，以后小烬长大了，结婚了，可以请阿姨做饭。可是现在，却还是不放心，担心请的阿姨做饭不合他口味，又担心照顾不好他。

林烬沉默片刻，应：“应该吧。”

他其实有许多消极的话想说，但是又想让老太太安稳地度过最后几天，于是一来一往，字字句句都在违心地在哄她。

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他会好好拿毕业证。

说会坚强的。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烬早已经陷入泥潭中了。

老太太被哄得放心，她终于又笑了，拍着林烬的手背，说：“那奶奶就放心了。”

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地下午，睡着后再也没醒。

*

处理完奶奶葬礼的午后，阳光直直照进屋里，包裹着林烬和旁边的骨灰坛，可他却觉得，冷得骨头都发颤。

这下，真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以后，拿到再好的奖杯，也没人为他骄傲。

外出回家，下公交时，再也没人在路边拿着棒棒糖等他。

回家时，再也没人问他想吃什么了。

明明已经预料到奶奶会去世，可是当处理完这一切时，他依旧会崩溃。

他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着，窗帘拉紧，根本不知道时光的流逝。他只觉得很饿，肠胃很痛，满腔的思绪没处宣泄。

迷迷糊糊中，他突然很想很想高三时，遇见的那两个少年。

很想他们可以再出现一次，像当时那样，抱着他，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没事了，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