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11)
再多的信息就一点也没有了。
再往后,连这双黑暗中琥珀一样的眼睛也渐渐消失了。
这大概又是一件多余的事情。?
第六章 又该褪褪脾气了
令我跟刑鸣彻底交恶的,除了我那单向的爱情,还有一桩新闻。
一个为乡村教育事业奉献了大半生的老劳模、老教师,先是被刑鸣的《东方视界》质疑侵害女童,再被我的《明珠连线》揭露TW善款,待真相浮出水面,整件事情已经积重难返,成了一场轰动全国的荒唐闹剧,谁也纠正不得了。
只怪那阵子我完全鬼迷心窍,就想跟刑鸣拼收视率,就想获得虞仲夜关注的目光。刑鸣以犀利扬名,我就想比他更犀利,结果未经查证就做了节目,甚至为了迎合虞仲夜的意思安抚刑鸣,我甘愿让出主持人届的最高荣誉金话筒奖——正如我曾对刑鸣说的那样,我谁也不在乎,谁也不挂心,但我永远不会让我的虞老师为难。然而这位刑主播偏偏视名誉为粪土,置安危于度外,直接在他的直播节目中揽下了全部责任,将这个牵扯各方势力的冤案嚷得人尽皆知,瞬间就掀动了舆论狂潮。
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脱离了我的掌控,老教师刘崇奇并未TW,真正TW的另有其人,而这人如今已掌管着全国人民的钱袋子,这些年还一直跟我大舅和他的儿子骆子诚勾连不清。
东窗事发后,那位涉事的尤会长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总算人死案销,没有往更深层次牵连。但整件事情,还是令我的这群亲戚对我很不满意。
他们不止一次地在老爷子面前攻讦我所行无状,要求我为他们的损失给个说法。我对此浑不在意,倒是我妈,人在远方,心系咫尺,她瞒着我以我的名义设宴邀请了这群骆家人,以示大水冲了龙王庙,过往种种皆是误会。
宴席的地点也是我妈定的,一家叫“Kia Ora”的私厨,不在CBD核心区,却深藏在了一片红墙灰檐的北京旧式小院之中。曲径通幽处,黑漆油饰的院门瞧着普通,但进进出出的,都是不愿受人瞩目的达官或显贵。
为免我妈为难,尽管满心不情愿,我还是准时准点地赴了约。到了地方才发现,餐厅已被清场,那几个骆家人早就先我一步坐定了。
我迄今不喜欢骆家人,尤其是我的这群同辈人。成年后的骆子诚比小时候瘦多了,但空有一米八几的健壮个子,却还跟小时候一样獐头鼠目,满身的牲口味。
包间面积惊人,上下两层楼被巧妙打通,形成一个七八米高的中厅,乍一眼颇为壮观。骆子诚身边还有一个跟班,正是那尤会长的儿子尤文翰。而尤文翰一见我出现,马上便用怨毒的眼光望住我,恨不能当场扎我三刀六洞,好替他那个腐败透顶的老爹报仇似的。
“原嘉言,你迟到了。”这位表兄从不拿我当骆家人,我也不稀罕,只见骆子诚怪模怪样地眯起了他的小眼睛,“赔罪还迟到,我看你根本没诚意。”
“吃什么?”我兀自落座,也不搭理他的挑衅,“这家的白松露名气很大,可以试试。”
“你真当我们是来吃饭的?”一身昂贵的奢牌,一口琅珰的京腔,尤文翰从头到脚都是个标准的纨绔,若往前回溯百年,那就是满大街提笼架鸟的八旗,“我看整件事情就是虞仲夜不够意思,我爸当时明明跟他打过招呼——”
“你算什么东西,虞老师的决定也轮得到你来置喙?”一听这个能牵动我心的名字,我立马全副武装,冷冷地回敬,“再说,虞老师才懒得管这种闲事,《明珠连线》那期深入报道就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尽管以虞仲夜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群宵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我就是不自禁地想要保护他,正如十八年前,他也用他的善意保护了我。
尤文翰当然不敢跟我呛声,偷偷乜了骆子诚一眼,低头退在一边。
“上菜上菜,能不能边吃边聊啊,我都饿了。”二伯家的表哥骆翟跟我关系好些,此刻他有意打圆场,还悄悄用眼神警告我,不要随便担下这个责任,赶紧示个弱算了。
骆子诚冲我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错了?”
“我错哪儿了?身为民生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我的责任就是为民监督与发声,揭露‘假丑恶’,弘扬‘真善美’。”我维持着强硬姿态,挑着眉看他和他的跟班,“我来这儿是想劝劝你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少干些龌龊勾当比什么都强。”
“哟,这会儿倒挺伶牙俐齿,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是个多不堪的结巴,连首《咏鹅》都背不下来?!”骆子诚天生狭量,果然被我激怒,“我告诉你,你打从出生就错了,你爸是个垃圾,劣质基因使然,你也是垃圾。还有你妈,”骆子诚忽然一掷手边的酒杯,伴随玻璃四散的脆响,他骂道,“你跟你那贱货妈简直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