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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孤独(15)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

他冲我点一点头:“送到了。”

“真的是亲手交到虞仲夜手里的吗?”我心里一阵绝望,心道,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顾念我的死活吗?

可庄如海却说:“我交给岗亭里的门卫了,那老哥说会替我把信转交给他们董事长。”

我被这话噎得够呛,险些一口活气儿喘不回来。庄如海似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当场补救似的对我说:“这样吧,我想办法放你出去吧。今晚过了十二点,我就打开精防所的后门,你可以从那儿逃出去。”

事已至此,求诸人不如求诸己。我心绪不宁地等到十二点,打开房门,小心地从这间“囚室”里摸出去,竟反常地没有被守卫发现。

来到疯人院的后门,我刚把厚重的铁门“吱嘎”推开,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就冲了出来——我惊惧地后退,一脚没踩实,人就仰倒下去,彻底暴露在了这条恶狗的爪牙下。

我认出它是庄如海收养在后院的一条流浪狗,可能是高加索犬和田园犬的混血品种,乌黑油亮,凶悍无比。我伸手拼命阻挡着这条大狗撕碎我的咽喉,而它竟也毫不客气,一口就咬断了我左手的两根手指。

鲜血瞬间从我的断指间汩汩流出,我疼得蜷缩起来,不住地哀嚎、翻滚。我看见我的小指与无名指衔在这条恶狗的盆口里,像两段皎洁的葱白,不待我想明白整个阴谋的前因后果,又被两个及时冒头的白大褂绑了回去。

断指儿不知被大狗遗弃在了哪里,再也接不回去了。残缺的左手裹得像只粽子,我因越狱未遂被绑在了病床上,只能一宿干瞪着眼睛,打量着白晃晃的四壁。天色将明时分,庄如海再次摸进了我的囚室,揭示了我百思不解的那个答案。他俯下身来向我靠近,把我那些浸着眼泪的求救信摔在我的脸上,低吼着问:“你还记得庄旭东吗?”

他压根没有去送信。我忍着残肢的疼痛瞪着他,在记忆里拼命搜寻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我提醒你一下,你曾做过一期诬陷乡村教师贪污善款的新闻节目,我弟弟庄旭东也是那期节目的受害者。”

原来庄旭东正是那所东篱小学的会计兼后勤。那期节目播出之后,某日外出,庄旭东撞见了一个老邻居。两家为一起土地承包纠纷积怨已久,那老邻居一见庄旭东就大骂他是“贪污犯”,口角之争很快演变成了拳脚相向,推搡之下,庄旭东一脑袋磕在了田埂边的一块石头上,不幸撞破了一颗未及察觉的动脉瘤,就死了。

亲弟弟的离世让庄如海跟他的父母饱受痛苦,很快就恨上了我这个始作俑者——尽管这样的迁怒并无道理,但鉴于我的所作所为,任何迁怒也都情有可原。庄如海说他刚知道我关在这儿的时候,本想趁夜色,悄悄用一只枕头送我上路,可当听见我向他求救后,忽然又心生一个隐秘的冲动。他用小沈阳的口吻说着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对付像你这种不可一世、不识人间疾苦的上等人,就该让你满怀希望又落空,然后天天遭受折辱,想死都死不了。

说着,他便将一只枯长油垢的手伸进我的被子,试图抚摸我的下体——男人间的性行为有时无关爱与欲望,就是一种征服,一种羞辱。我当然不肯顺从,他又压下身来强吻我的嘴唇,试图将一根又滑又腻的舌头伸入我的嘴巴。我挣脱出那只伤手,抵死反抗,成功咬破了他的嘴唇,却也不幸咬中了自己的舌头。几名医护人员听见动静,冲进了我的病房。待他们协力把我们分开,我已满嘴鲜血,像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庄如海抬手擦擦嘴巴,旋即倒打一耙:“104床想咬舌自尽!差点没拦住他!”

那些医护人员竟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他的话,再次将我五花大绑在床,将一支不知什么成分的针剂注射进了我的身体。

我最后伸手在虚空中抓握了一把,三根手指,什么也没抓牢,就这么不省人事了。

万幸的是,待我断指之后,这群医护许是觉得做得过了,渐渐松开了对我的捆绑。真该谢谢他们。那些麻绳、布条常常捆得我满手满脚都是血道子,而那些血道子冬天奇疼,夏天奇痒,实在叫人不舒服。

难得放风的时间,我还被允许跟其他病友们一起在大厅里看电视,看每日晚七点、雷打不动的《新闻中国》。

但凡中国人一定都看过《新闻中国》,也一定都认得老爷子这张清癯儒雅的面孔。包括这里的精神病人们。

镜头里的徐灿正一身正装、眉眼飞扬地播着今日的重要新闻:“时值中华民族传统节日春节即将到来之际,卸任后的骆亦浦首次接受媒体专访,谈及他最新出版的一本教育书籍,并向在场的工作人员及荧幕前的观众们致以新春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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