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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孤独(54)

作者: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阅读记录

“虽然你说过你厌恶镜头、惧怕观众,可我总觉得就这么离开了,有点可惜。”穆朗青转脸看我一眼,笑笑,“我不光是你的私生饭,还是你的事业粉。”

难怪会把我带到这儿来,又捐大楼又要请领导与媒体,敢情还想为我的复出挣一点舆论口碑。

人人都问我还回不回明珠台,但我发现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我在明珠台时肩挑三档重头节目,既有独具政治属性、严肃播报风格的《新闻中国》,也有大咖云集、流量至上的户外真人秀《如果爱美人》,常常这头出了《新闻中国》的演播间,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连夜飞赴海外录制新综艺,几十个小时连轴转是常有的事,也就飞机上能小睡一觉。

当一件事已成生活中唯一的习惯,说放下又谈何容易?是怨,是怕,还是期许抑或不舍,我自己都分不清了,也许我这人本身就悖缪得很。

“多此一举,”但我告诫自己,万不能再被这来路不明、花言巧语的小子迷了心窍,遂冷着脸回他,“你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我说不回就不回了。”

“哎?”穆朗青没跟我继续争论这个话题,忽地目瞪前方,提了音量,“前面那个骑车的是谁?是不是你报道里的那个刘老师?”

是有个摇摇晃晃正蹬着车的人影,但离得太远了,我没法一下子就认出来。只觉得此人细长枯瘦,如同一截腊月里的老柴,腿下跨着的那辆自行车也瞧不真切,但车架子较一般的车高出不少,一蹬一晃,有点像刘老师那个年纪会喜欢的二八大杠。

我再次心虚,又嘴硬道:“是又怎么样?”

显然这臭小子做过我的详尽背调,居然还自以为幽默地问我:“不下去寒暄一下?道个歉?聊两句?”

“我凭什么要跟他道歉?”我自咎于自己正是老教师不幸的祸首,可越这样越想,嘴里的话越不好听,好像只有这么说才能把自己撇干净似的,“报道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冤枉的,这本就是司法机关需要担心的问题,电视台要靠高收视率获得收入,我完成我的本职工作,何错之有?”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穆朗青轻耸肩膀,“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好像蓄意放慢了车速,那个老柴似的人影,就一直在我们前方摇晃,执拗地对抗着蜿蜒崎岖的坡势,触目惊心。

“我们认识才几个月?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我就是这样的人,成熟懂事都是装的,骨子里就阴暗、卑鄙又下作。”我也越来越害怕这个总能将我一眼看穿的臭小子,故意端起一张冷脸,故意这么说,“这个刘老师就是我主播生涯最大的污点,我巴不得他早点消失。”

“我认识你的时间远比你以为的要久,不过不重要,既然是污点,那就抹除他。”穆朗青全无所谓地歪了歪嘴角,我还没琢磨过来他这声“抹除”的意思,就见他一脚油门到底,这库里南就风驰电掣地朝着刘崇奇冲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

“撞死他啊,这穷乡僻壤又没监控。而且我听说你们家老爷子的前任也有个外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最后也没判几年。我早就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他又露出精神病院夜奔时那种且冷静且疯狂的眼神,命令我说,坐好。

这声“坐好”将将落地,那辆瘦棱棱的二八大杠已经出现在了高头大马的车身前。

我来不及分辨眼前人到底是不是刘崇奇,就在库里南即将与对方发生碰撞的瞬间,我扑向身侧,抢过穆朗青手中的方向盘,朝河谷的方向猛打一把——

然后,库里南就如愿失控侧翻,我与穆朗青随车撞断路旁护栏,一起从山道上掉下去了。

耳畔一阵飞沙滚石、金属摩擦的巨响,库里南连续翻滚后终于停了下来,挡风玻璃尽碎,车头也似被一脚碾烂的易拉罐般面目全非。

万幸的是整个路段海拔不高,河谷与坡路之间还有自救匝道,我俩才幸免于难。

尽管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我仍怀疑自己骨折了。全身跟被拆了重装一样剧痛不已,一时间几乎动弹不得。

穆朗青好似早就料到我会在最后关头抢夺他的方向盘,当时就松了手。我看见,扭曲断裂的护栏也随车子一同坠落,竟将穆朗青的肩膀扎透了。他被钉在同样扭曲的驾驶座上,鲜血一股股地往外冒,却还大笑不止,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有趣的冒险。

不时有巨大的土块从山上掉落,掉在我们的车边,咣咣铛铛地响。河谷上方松软的泥土和岩石貌似无法承受任何微小的失衡,随时都有滑坡之虞,穆朗青确认了副驾驶座损坏尚不严重,便皱着眉问我:“还……能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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