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62)
不晓得那个字儿扎到他了,穆朗青明显愣了一下。那双又明亮又多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被辜负、被侮辱、被刺伤的不可思议,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彻底暗下去了。
穆朗青一把扯下绑着发辫的那枚柜号牌,将它用力摔在我的脸上,他冷冷地说,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重新坐上了大G的驾驶座,从我的视线望出去,他微微向我所在的方向侧了侧脸,好像还在等待什么。
同一晚上,我的精神状态实在不足以承受两次无视、打击和离别了。我其实真的很想出声挽留他的离去,可偏偏一张嘴,就为自己裹上了最坚硬的外壳、种上了最扎人的尖刺,我笑着说看不出来穆少爷还挺有脾气啊,总算不像疯狗,像男人了。不见就不见吧,我又没有爱过你……听见了吗?我从来没爱过你!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轰响,大G以愤怒而扭曲的蛇行之态驶了出去,我想车上的男人肯定是听见了。
直到穆朗青的车子消失于长路尽头,我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方才过于粗暴,我的腕上全是紫红色的陈年血污一样的印渍,连那白手套里的残指都诡异地疼了起来。
久候的这场雨终于嘈嘈切切地落下来,在被洸州的秋雨淋透前,我幸运地扬招到了一辆出租车。
狭小的空间内有股淡淡的湿漉漉的泥腥味,雨水犹在车顶聒噪,不顾愁人不喜听,噼噼啪啪的。
出租车司机是个有点年纪的大叔,一心二用,边开车,边用手机外放收听一档近来很火的辩论节目。这期节目是前几季就播过的,辩题是《没有爱了要不要离婚》。正反两方人马各自痛陈“有没有爱”的弊害,精彩交锋几个回合后,一个长相犀利、语言风格更犀利的女选手突然爆出金句:你没有爱了,你需要陪伴,所以我就需要你一辈子不离开我——养条狗啊!
后排座位上的我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拍手跺脚,形象全无。
“你是……你是骆优吧?我看过你的节目!”司机许是被我这狂放骇人的笑声吸引了注意,这会儿终于认出我来了,他竟激动地鼓励我也去参加这档辩论节目,他说现在网络综艺比电视节目好看多了,多少大台主播都跳槽去爱优腾捞金了,你口才不比这些专业打辩论的差,形象更远远比他们好,你也应该去呀——哎?骆主播,你说如果没有爱,这人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养条狗啊。”这个答案实在高妙,我前仰后合的,笑得更大声了。???
第二十八章 埋沙三千次
回到北京后,我在骆翟的帮忙下搬了家。
旧址窗外的“大裤衩”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是其颠覆的外形,蕴含的隐喻,还是诞生后引发的无数争议和笑谈,都已是前世的花影。
新家坐落于朝阳公园桥畔,虽不是壹号院那样的顶豪,也是一般中产够不上的地方。10层楼的小高层,我住中间。窗外是一种高可达数十米的彩叶树,栖在上头的鸟儿忽地扑棱翅膀发出啼鸣,其声枯哑,喋喋回响,似在提醒着我今生还有一笔烂账。我有点后悔。我本该一回京就先去一趟晶臣壹号院,把我的八哥小优和那根旧木条都拿回来。
在我搬家期间,居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孙婉婉的电话,她说台长有心邀我重回东亚台,她没忍住就先来探探我的口风。
我当场婉拒:“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太难看了。”
“主持人‘吃螺丝’太常见了,我觉得咱倆搭档得挺默契的呀,再说你后来也巧妙圆场了——”
“算了,真的不回了。”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我自己压根没有回看过这场颁奖晚会,也不敢去搜网上的评议,我就是只自得其乐的鸵鸟,习惯在可能的痛苦面前把头埋进沙里,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这是一种被多数人诟病为愚蠢的防御方式,但它管用。
整个上午,骆翟为我搬家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休息一下,便要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操心我的闲事。他问我:“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痩了?”
“要上镜的,胖了显脸大。”我见他累得哧哧喘气,便主动起身去开放式的厨房,准备为他调制一杯从卫苒那儿学来的莫吉托。
“你还脸大?都没我的一只巴掌大了。再说你不是不打算回电视台么,还上哪门子的镜?”骆翟朝着我的脸伸出手掌,虚空地这么比了一下,忽然又叹一口气,问我,“对了,我这儿有些穆朗青的新消息,你想听么?”
我像只鸵鸟那样埋着头,边清洗柠檬边说我家没有朗姆酒,你的莫吉托,我就用气泡水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