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77)
“别的家产我一分不要,但把我妈的船给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你说过等我成年了就给我。”岂止是唯一一件东西,罗玛丽曾是那艘赌船上的荷官,也曾带着幼子在船上生活过一段时间,说是母子俩共守的家也不为过。穆朗青自知多说无益,于是这么对自己的父亲说,“赌一场吧,如果我也能像哥哥姐姐那样拿到名校的硕士学位……”
果不其然,“赌”是这对父子刻在骨子里的遗传密码,不消儿子把话说完,穆庆森就大方地表态道:“如果你能拿到,你母亲的船我就给你,而且从今往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阻拦,但如果你拿不到,我就把它捐出去。我还有个前提条件,除了第一年的学费,我不会再多给你一毛钱,余下的学费和生活费你得靠自己的本事出去挣。”
“好,”已经跪足了一整夜,穆朗青从祠堂黯淡的光线中站起来,转身迎向一片初生的阳光。他跟自己的父亲立誓,言之铮铮,“愿赌服输,一言为定。”
穆庆森毫不怀疑自己能赢下这场父子赌局。这傻小子就不是读书的料,他只想借求学失败敛敛他的脾气。但随着穆朗青只身一人去往大洋彼岸,他渐渐发现,这次真的不同往常。他的小儿子历经一场生死之后,开始坍陷又重塑,开始脱胎又换骨了。??
【作者的话】
①现实当中何鸿燊采访时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回归前惶惶不可终日,回归后才知多好;以及前文穆朗青表示“博彩业支撑了澳门经济”也是何鸿燊的原话,绝不表示作者支持赌博。
对于赌博只有一句话:十赌九输,不赌为赢。
第三十四章 尾声
??那头是穆庆森拒绝儿子的丑闻影响穆家声誉,这边老爷子也不想让政敌抓住把柄,于是两方一同暗中疏通及施压,以至于我俩相逢不相识,白白错过了这么些年。穆朗青告诉我,他远赴大洋彼岸求学,一去便是六年。待回来之后,由于对内地的一切都不熟悉,找我花了不少时间,后来才托朋友打探到,我竟被家人送去精神病院了……
“那位朋友是蒋贺之吗?”承蒙三少爷大方,现下我们在北京的家就是这套晶臣壹号院。我怀着一点点挑逗的坏心思,添油加醋地说,“就是他跟我言之凿凿,说你是个没出息的情种,受了点爱情的挫折就去自杀了。”
“他才成天为爱寻死觅活呢,我只是想散散心。”穆朗青并没有驶入真正的阿尔那布泊,仅是一直行驶在无人区外围的国道上。然而所谓国道,也只有一小段是平整的柏油路,其余数千公里都是坑坑洼洼的盐岩路。国道上有小旅馆和加油站可供停车休整或补给,但穆朗青彼时心情糟透,露宿风餐的一概顾不上,所以原本5、6天的路程被他极限压缩成了三天,接到我的电话时他已在国道尽头,待他反应过来我正在沙漠腹地找他,便又带上救援队折回来找我了。
对于这么一个不够戏剧性的结局,我其实有点遗憾。身处大漠面对沙暴时,我想过就跟穆朗青一起埋尸其间,若干年后再被后人掘取发现,人们将由我们紧紧相偎、分都分不开的焦黑骨骸判断出,曾经这是一对养目的情人。
明天就是2020年元旦,朝阳公园有个跨年倒计时活动。公园南门处办了美食庙会,待零点的钟声敲响,还有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我们没去凑这份家门外的热闹,却仍被这样热烈的节日氛围撩得难以成眠,索性就一直叠身在沙发上厮混,一起迎接新年到来。
落地窗外的灯光秀已持续了很长时间,不时有金灿灿银闪闪的光粒如流萤四散,在夜空中投射出一道道优美又耀眼的弧线。窗外灯火辉煌,欲望也山高水涨,我看见他隐于深长眼型之下的灼灼热望,然后闭上眼睛,深深与他接吻。
GC将至,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小优的聒噪声。这只死鸟竟将一口椒盐之音改做粤语,冷不丁地对冲一直扑弄它的沐沐嚎了一嗓子:“你好靓啊。”
我俩同时一愣,我问身上的穆朗青:“你教它说的?”
“不是,前阵子我把这鸟儿寄养在蒋贺之家了。”
“那就是那位三少爷教的,”想到那人胸前鲜艳的红领带,我忍不住笑了,“没出息的情种。”
KG一浪一浪,如汤汤大河,直到最后一个浪头席卷而来,又横扫而去,我才慢慢睁开眼睛。穆朗青貌似满足,仰躺在我身边哧哧喘气,我则披上他的衬衣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口袋,问:“烟呢?”
穆朗青用嘴朝身侧的边柜一努,反问我:“你不是说,你们家老爷子对小辈很严苛,不准抽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