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擦干手，拿起手机，不紧不慢地走回卧室。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在顾屾怔忡的目光中，故意当着他的面，将手机屏幕朝他晃了晃，然后拇指划过接听键，并且按下了免提。

“喂？”楚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先后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

一道来自手机扬声器，另一道，则来自床上的顾屾，他看着楚砚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阿砚，对不起。”

楚砚似乎也顿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语气依旧冷淡，目光落在顾屾有些憔悴的脸上：“错哪了？”

顾屾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脑子因为发烧还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不该……让秘书打扰你，给你添麻烦了。”

“？”楚砚简直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惊得没脾气了。他知道顾屾生病脑子不清醒，但也没想到能歪到太平洋去。

他叹了口气，那点强装出来的怒气几乎要被这啼笑皆非的回答给冲散了。但还是稳住了心神，决定不跟一个烧糊涂的病人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扔在床上，然后俯下身，双手撑在顾屾身体两侧，目光直视着他因为发烧而湿漉漉的眼睛，问道：“屾哥，我是谁？”

顾屾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疑惑地回答：“楚砚。”

“嗯，”楚砚点点头，继续追问，语气不容回避，“楚砚是谁？楚砚是你的谁？”

顾屾张了张口，楚砚的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却没能立刻说出下一个定义。

男朋友？当然是。可是看到楚虞发来的照片，那一瞬间涌上的不确定和自卑感又悄然作祟。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说楚砚是他的？他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顾氏继承人，他只剩下一家前途未卜的新公司，和一个连生病都不敢通知恋人的狼狈自己。

他的迟疑和闪烁其词被楚砚尽收眼底。

楚砚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力道不重却带着点嗔怪：“还没烧傻嘛，至少还知道我是楚砚。”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那下一个问题呢？楚砚是你的谁？”

顾屾像是被逼到了角落，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男朋友。”

“既然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楚砚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份刻意维持的冷淡终于被一种真实的、带着心疼和责备的情绪取代，“那么屾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生病的消息，我需要从你的秘书那里知道？如果你的秘书不联系我，你是不是就准备一个人硬扛着，瞒着我一直到病好？嗯？在你心里，我这个男朋友，就这么不值得你依赖和信任吗？”

顾屾嘴唇翕动，想辩解，想说不是那样，他只是不想麻烦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没用的一面。但所有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片涩然。

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顾屾，楚砚还会在他身边吗？会不会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最终对他只剩下失望和嫌弃？他害怕暴露脆弱，害怕依靠之后换来的是失去。

看着顾屾又习惯性地陷入自我否定和不安的情绪里，楚砚心里那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呢，何况还是一个内心藏着这么多不安的病人。

楚砚直起身，脱了鞋，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自然地躺了上去，然后伸手将那个还在兀自出神、浑身散发着低落气息的人揽进自己怀里。

顾屾的身体因为发烧而暖烘烘的，抱在怀里像个小火炉，带着病中特有的柔软和依赖感。楚砚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别胡思乱想了，”楚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刚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嗯？睡醒了病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系统出品的特效药效果显著，顾屾确实感到了浓重的睡意袭来。他迷迷糊糊地往楚砚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手臂下意识地环住楚砚的腰，将发烫的额头抵在楚砚颈窝处，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小声嘟囔：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楚砚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嗯，”他低声回应，吻了吻他的发旋，“那我原谅你了。”

怀抱里的人似乎彻底放松下来，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楚砚也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一角，安静而温暖。

【啧，真是甜蜜的负担啊。】系统小声哔哔，默默降低了数据瓜子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