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如同天籁。

顾野几乎是立刻合上了课本，动作带着解脱的急切。他迅速把桌上那本写满了“天书”和问号的笔记本，连同几本崭新的教材，一股脑地塞进书包，拉链“唰”地一声拉上。然后他站起身，看也不看旁边的楚砚，抓起书包就要走——这该死的“折磨”终于告一段落了。

“等等。”楚砚温和的声音如同精准的绊索，在他即将迈步时响起。

顾野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他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你又想干嘛”的质问。他紧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楚砚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表情，他朝顾野空出来的座位抬了抬下巴，声音平静：“坐下，检查笔记。”

顾野的呼吸一窒，胸口那股刚松下去的气又提了上来。他真想直接甩手走人。但“愿赌服输”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地捆住了他的脚步。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动作带着压抑的烦躁。然后他带着一种“随便你看”的破罐破摔心态，把那本饱经蹂躏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楚砚面前的桌子上。

楚砚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怨气，从容地拿起笔记本翻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略显凌乱的字迹和大大小小的问号，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过，偶尔在某个特别混乱的公式旁边停留片刻。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顾野如坐针毡，视线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这里，”楚砚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平和的，他指着笔记本上一处画了好几个问号的地方，“复合函数求导公式的运用。你落下的基础在这里。”他拿起笔，抽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清晰而简洁地讲解起来。从最基础的概念，到推导过程，再到具体的应用，条理分明，深入浅出。

顾野起初还梗着脖子，一副“老子才不要听”的抗拒姿态。但楚砚的讲解意外地清晰，甚至比他听了一上午的课更容易理解。那些困扰他的迷雾，似乎被楚砚几句话拨开了一角。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楚砚笔下的草稿纸上。

楚砚耐心十足，一个问题讲完，又指向下一个问号标记的地方。顾野偶尔会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楚砚便会停下来，换一种方式重新解释。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声音始终平稳温和，仿佛在辅导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同学。

顾野心中的戒备和怨气，在这种专注的讲解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大半。他耐着性子，眼神却越来越专注，甚至下意识地拿起笔，在楚砚讲解的间隙，在笔记本的空白处飞快地补充着关键点。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终于，笔记本上所有被顾野标记出的疑惑点都被梳理了一遍。楚砚放下笔，看着顾野：“都清楚了？”

顾野沉默了几秒，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讲题确实有两下子。

楚砚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这笑意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煦，仿佛真的在为“帮助”同学进步而欣慰。他动作优雅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和笔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带着点“为你着想”的口吻说道：

“今天讲的内容，是后续学习的关键基础。为了巩固效果……”他顿了顿，从自己整理好的书包侧袋里，拿出薄薄几张打印好的试卷，轻轻放到顾野面前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

“这是针对今天老师讲的知识点的精选习题。”楚砚的笑容温和无害，甚至带着点鼓励，“不多，也就十道题。回去认真做完，明天早上交给我。”

顾野看着那几张突然出现的、印满了数学符号的试卷，瞳孔骤然收缩。刚刚因为弄懂知识点而升起的一点点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感瞬间灰飞烟灭。

“作业？！”他失声叫道，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看着楚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楚砚你……”他一时语塞，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听课，记笔记，辅导，现在还要做作业？这折磨还有完没完？

楚砚像是完全没看到他濒临崩溃的表情，拿起自己的书包，施施然地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野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和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琉璃色眸子，唇角的笑意加深，声音轻快得如同在谈论一件令人愉悦的小事：

“对，作业。巩固知识，加深理解。顾同学，辛苦一下。”他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做完早点休息，保证明天的‘听课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