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斟自饮间，庭院里的灯将树上悬挂的红灯笼与中国结映照得暖意融融，细碎的光影在酒杯里摇晃，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风味。他本想借着微醺梳理纷乱的心绪，却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沉思。

“在这想什么？”凌父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

凌深笑着摇头，顺势倒了一杯酒递给父亲，“爸，你怎么还没睡？”

凌父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任由透明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水晶杯壁折射出清冷的光。“阿深，江家那边你尽管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好。至于江逸……”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凌深骤然紧绷的侧脸，“所谓的救命之恩你已经报过了。不要让那恩情把你捆住，你该学会放下。”

父亲的话语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凌深心底激起千层浪。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名为“恩情”的牢笼里？可放下又谈何容易？从少年到成年，长久的时光里，对江逸好、把江逸放在首位早已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

习惯了在他生病时彻夜守候，习惯了为他解决所有麻烦，习惯了将自己的需求一再退让……就像左手习惯了右手的存在，突然要割裂开来，只会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凌父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挣扎，轻轻叹了口气：“日子总要过，时间也不会停。一切都会过去的。阿深，别等到真的失去了你才后悔。”

说完，凌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屋内，留下凌深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怔愣出神。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迷茫。

车子驶过一段颠簸的路面，凌深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

车窗外的风景变得熟悉，凌深有些失笑的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书店附近。

第26章 水管爆裂

想起后备箱的盒子，凌深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书店，也不再犹豫，一脚油门直接朝着书店开去。

自年夜那晚凌深离开，苏念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卧室，忙碌了一年他终于有了几天可以赖床的日子。

可不管苏念再怎么懒，时间终究还是来到了初三，他看着床头的日历苦笑。

果然，人一旦懈怠了，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必须起来整理收拾准备明天书店营业。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结霜的玻璃，惊醒了他发间垂落的碎发。裹紧印着小熊图案的毛绒睡衣，他趿拉着拖鞋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混着喉咙里压抑的哈欠声。

刚转过最后一级台阶，门外的身影让他瞬间僵住。凌深穿着黑色大衣立在寒风里，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正透过蒙着雾气的玻璃朝里张望。

有那么一瞬间，苏念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偷懒，结果却要面临这样的窘境。

站在原地的苏念不断的挣扎，完全就是进退两难，想了想也就破罐子破摔的打开了书店的门。

凌深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就听见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裹着毛绒睡衣的苏念出现在门口，凌乱的头发支棱着，拖鞋趿拉在脚上，露着半截冻得发红的脚踝。

晨光穿过他松垮的睡衣领口，在锁骨处投下一片暖融融的阴影，活像只刚睡醒的布偶猫。

“早。“凌深呵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他强忍着笑意，目光扫过苏念睡衣上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

这和记忆里总把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苏念判若两人，倒让书店门口的铜铃都跟着活泼起来。

苏念拢紧自己的衣领，让开道路让凌深进门，耳尖泛起薄红：“我还以为今天没人会来...“话音未落，一阵北风呼啸着灌进敞开的门，带起书架间沉积的薄灰。

阳光里的尘埃如同被惊醒的蝶群，在两人之间翻涌起舞，惹得凌深猝不及防撞进一串咳嗽。

“这样很好啊，比平常多了几份人气。”凌咳嗽几声后压下自己的嘴角，走进书店打量着。

“你要不上楼待会，我还没来得及打扫。”苏念听着凌深的咳嗽有些歉意的看着凌深，指了指楼上。

凌深摆了摆手，“我帮你打扫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

说完不等苏念拒绝，就径直脱下大衣走向吧台。

苏念裹紧自己的睡衣，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凌深的脚步，“你……”

话还没说完，水管喷出的凉水就兜头朝着两人喷下，凌深的衣服湿了大半，苏念的睡衣也沾了水，凉意慢慢的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