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123)
每个人的命都不是由个人组成,而是由身边的人不断往里填充,赋予不同的身份、价值、意义组成。
准确来说,它应该属于千千万万个他。
乌黑的瞳孔偏向邬翊,迟迟没有作声。
邬翊不明白他听进去了多少,也可能压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江序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晃了晃手,想起这人现在看不见,默然放下手。
其实,江序舟明白邬翊的意思,但是不愿意答应。
就偏偏是因为自己属于这么多个人,所以他不敢死。
这次,他想自私一点。
“邬翊,我累了,我现在想休息。”
“江序舟!”邬翊压住声音喊了一句。
江序舟语调平缓,没有一丝起伏:“走吧。”
平缓的像远处的地平线。
邬翊劝不动江序舟,只好坐在旁边,背靠在椅背上,面色阴沉注视着他头顶的纱布。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会让江序舟和叶浔变得如此复杂。
或许,里面确实是存在误会,又或许,里面有开不了口的隐情,可是这都过去四年了,该放下的该拿起来的,都应该水落石出。
“江序舟,”他问,“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消耗生命去拖住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有什么意义?”
“叶浔现在的重心完全不可能放在你身上。”他继续说,“他要照顾叔叔阿姨。”
“而且上次的事情是你做的不对,不怨叶浔怪你,你找个机会认真跟人家道歉。”
“一个误会加一个误会叠在一起,是换不回来关系的。如果你还想和人家做朋友,就一个个解开这些误会。不要再拖下去了。”
邬翊还想说点什么,江序舟伸手打住了。
“邬翊,给我点时间,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
江序舟缓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然而这些都只能建立在我完成事情之后,做完这件事以后,干什么做什么都听你的。”
邬翊张了张嘴,所有大道理都堵在嘴前,最后说出口的变成了:“除了之前说的,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
江序舟暂时想不出来什么,摇了摇头。
“那我回公司了,让程昭林留在这里,你有事情就叫他,我先走了。”
邬翊见伤号点了点头,走出屋外招呼门口的程昭林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程昭林乖乖坐在椅子上,叫了声“江总”之后就不再吭声。
江序舟应了一声。
空气瞬间进入尴尬。
他思考片刻后:“你觉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邬翊哥吗?”
“不是,叶浔。”
江序舟摸索着摆好枕头,手碰到旁边叶浔留下来的衣服抱枕,抓了抓一把抱进怀里,拉起被子盖住,后背靠到墙壁,调整好姿势。
若隐若现的木质香地飘浮在江序舟的鼻尖。
很安心,也很舒服。
柔软的衣服抱枕,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肚子连同心脏都暖暖的。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叶浔的每一次拥抱。
由于江序舟这副残缺身体的原因,他和叶浔的拥抱都不是激烈的,热情的。久别重逢时他们不会兴奋地扑向对方,开心时也不会用力勒紧对方,许许多多时候他们第一考虑的都不如何表达热烈的感情,而是怎么样温柔克制地去表达爱意。
他们的拥抱永远是缓慢且温暖的。
在这方面,叶浔更加小心翼翼。
江序舟每次见到他的样子都会难受——
一个朝气蓬勃的男孩,他不应该小心地去表达自己的爱意,他应该像每一个正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一样,勇敢扑进爱人的怀抱,被爱人稳稳接住,同时高声呼喊着爱情万岁,无所畏惧地表达内心汹涌的爱意。
而不是这样。
叶浔仿佛有读心术,他看出江序舟的想法,懒洋洋地从背后抱住他,侧脸贴住他。
年轻人炽热的心跳与生病缓慢的心跳同频共振。
刚洗完澡后的蒸汽混着语气,扑在江序舟的脖侧,水滴从漆黑的发尾滴落在浅色的睡裤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江序舟,谁规定表达爱意的方式一定是热烈的?”叶浔用下巴用力压了压江序舟的肩窝,“爱人的方式有成千上万种,你不能以偏概全,顺带否认我的方式,要学会尊重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啊。”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而且,我喜欢你,也喜欢这种方式。”
江序舟顺手抓过旁边的干毛巾,盖在叶浔脑袋上,那人拎起毛巾另一角盖在他头上。
薄薄窄窄的毛巾构建成独属于两人的小小天地,说出的话也被毛巾隔开,传递不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