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92)
怎么会有人的手如此冰凉,简直不像人该有的温度。
江序舟见那人不搭理自己,又叫了一声:“小浔,让我看看你。”
他想说,我想你了。
他还想说,我真的好怕刚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叶浔转了回来,眼睛里蓄满的水已经退了下去,鼻尖留有一点红。
“我还想听你说话。”江序舟如同许愿般说道,“和我说两句话吧。”
叶浔不喜欢他现在这样的语气。
太软了,太轻了,仿佛一根在空中飘落的羽毛。
毫无落点,好似下一秒就会沉下去,再也起不来。
“说什么?”他语气偏重,嗓子里莫名堵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偏头咳了一声,也咳不出这种情绪。
“说什么都可以,”江序舟依旧在笑,“要不然,说说看你为什么买饮料?”
叶浔笑不出来,他看着江序舟一头冷汗,心难受得很。
可惜他没带纸巾,只好腾出手给江序舟擦走额头上的汗,又反手擦在那人的衣袖上。
江序舟的眼睛默默跟随他的动作,没有生气,只是笑容加深了几分。
“饮料是给你喝的。”叶浔松开江序舟的手,起身去床尾调高病床,接着把拧开的饮料送到那人嘴边,“医生说,你醒来就喝几口。”
江序舟的手连伸出被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去拿一个饮料瓶了。
他还是动了动,结果微乎极微。
这一个动作如同针似的扎入叶浔的眼里,他皱了皱眉:“我喂你,不可以吗?”
江序舟求之不得,怎么会不可以?
只不过,叶浔真的没什么照顾人的天赋。
一口饮料,江序舟只喝到半口,剩下半口全喂给白色的被单。
叶浔垂眼盯住那色块逐渐扩展。
“没事,一会儿换一个就好了。”江序舟动了动手,恢复力气以后,再一次抓住叶浔的衣袖,等到那人反握住他的手后,继续说道:“帮我个忙,好不好?”
“帮我打电话给邬翊,让他过来一趟。”
他知道叶浔和邬翊有点不太对付:“或者,你帮我拨通,放我耳边,我自己说就行。”
江序舟想,如果一定要有个人知道他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话,最好是邬翊。
反正,指定不能是叶浔。
叶浔不能知道自己的病情,肯定不能。
“我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密码是你生日,你知道的。”江序舟继续说。
叶浔知道江序舟的手机在哪里,反正绝对不在他说的裤子口袋里。
刚才抢救的时候,江序舟的手机掉了出来,现在正在叶浔的外套内袋里。
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跳动的心脏。
“小浔?”江序舟挠了挠叶浔的手。
叶浔握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医生等下肯定会过来,也肯定会交代这人的病情。
如果邬翊来了,他一定会和江序舟赶自己走。
所以,邬翊不能来。
叶浔下定决心,他今天一定要知道江序舟的心脏到底怎么了,到底是并发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今天就家属当到底。
江序舟侧过头咳了几下,太阳穴一阵发疼,却依然坚持不懈地说:“小浔,手机。”
叶浔不动:“没有必要叫他,我在就行。”
这种暴风雨欲来前的压抑感,让江序舟内心有些恐慌和无措。
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攒足力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叶浔瞧见被子一动一动的,就知道他想找手机:“不用找了,在我这里。”
江序舟动作一滞,慢慢放平手臂。
算了,叶浔早晚都会知道的。
他们都不再作声。
一个人固执等待最终的结果,一人平静接受命运的审判。
急诊室里很吵,病床与病床间都用淡蓝色的帘子隔开。
当人的视线被屏蔽时,其他五官就会被无限放大。
很快,叶浔就听见江序舟旁边的病床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是医生和护士冲进来,做心肺复苏的声音。
他的手攥得更加紧,目光盯住怀里的手。
好在,方才江序舟的手被他暖热了,才有些人该有的体温。
不至于那么吓人。
江序舟淡然地盯着天花板。
他对于生和死已然没有像普通健康人那么恐惧。
于他而言,这都是正常现象。
人会死,花会开,恐惧改变不了结果,乐观也不改变不了。
生死有命,这不是人能说的算的。
倏然,帘子后安静下来,隐约传来医生气喘吁吁地交代护士开死亡证明,通知家属的声音。
江序舟眨了下眼睛,听见叶浔在叫他。
音量极小,含糊不清。
他偏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叶浔颤//抖的,微微泛白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