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有节奏地拍着他的后背。宁杪抬眼，是纪循然的手。夜色里他看不清纪循然的表情，只能朦朦胧胧地发现纪循然正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平静。

真是好心，宁杪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纪循然平白承受了自己的情绪。其实纪循然已经做得够好，谁也不会在几周之前提前预料到一场会正好淋湿床单的雨。他跟着闭上了眼睛，纪循然仍然在轻拍着他的背。

什么时候停下的，宁杪也不知道，可能在他睡着之后吧。

8

早上醒来的时候，昨夜的大雨已经停了，宁杪在楼上奶奶开始念经的时候发现身后的纪循然开始动弹。

他不得不庆幸今天运气不错，难得醒得比纪循然早。

不然还得和人一起面对自己起床时尴尬的生理反应。

背对着纪循然的后背都绷紧着，昨夜的种种都翻篇，宁杪心里只剩下了心虚。他知道纪循然醒来之后开始局促地装睡，努力保持着一定频率的呼吸声音大到仿佛是在欲盖弥彰。

也就纪循然道行不够，听不出他是在装睡。

等到身体心里统统变得平静，宁杪才大喇喇地舒展了身子。纪循然小心地看过来，观察着他的脸色。

宁杪一下子就笑了：“我又没怪你，你这么怕我生气做什么？”

话都是这么说的，反正纪循然也看不出昨夜他在心里怪过。

天亮之后看阳台上漏雨的那块，天花板的墙皮上洇湿的部分呈现出更深的颜色。纪循然让宁杪别动，自己拍了照发给房东。

房东回得倒快，大嗓门反复说着什么老房子都这样当初价格已经给你们优惠了，谁让你们换了位置把床摆在下面，租期就剩三月不到，房东大有不想管了的嫌疑，纪循然据理力争了好几个回合房东才不情不愿地转了二百过来说你们自己解决。

找人来修自然是不够，不过反正就剩三月，宁杪想了想，第一件事就是把床移到了里侧。

和纪循然挨着的位置，中间就留下了一条堪堪能走的过道。

这下不管下次漏不漏，起码不会漏到床上了。

移完床，宁杪发现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来自纪循然的转账。

一百五十块钱，他起先惊愕，但过了两秒之后就欣然收下了。他抬头去找纪循然的身影，发现纪循然也偷偷瞟向他在的位置。

下过雨后出太阳的早晨热得非同寻常，宁杪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10

纪循然上次和人躺在一张床的经历，似乎还得追溯到弟弟小时候还没分床那几年。

现在的话……两张床并在一起能算睡一张床吗？

将另一张床移远的时候，纪循然存了私心，总归是不大习惯和陌生人挨这么近。如今熟悉了些倒还好受，纪循然甚至有了意外发现——宁杪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宁杪看着纯良，内心能把所有人都看不惯一遍，着重表现在他入睡困难和早晨起床气还没消散的时候。

他讨厌隔壁上床的情侣，先是靠过来附在纪循然耳边咬牙切齿地骂，说隔壁就是故意在扯着嗓子嚎，又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胳膊和腿佯装要去锤墙。

纪循然起身开了风扇，躺回去的时候攥住宁杪的手腕：“你自己心静，当没听到好了。”

宁杪气得差点连他一起骂。

第5章 9-10

9

隔壁吵人的情侣搬走了。

那天宁杪下班的时候见到隔壁男生站在楼道口，手电筒开着向上照，顺着那束光看去，他的女朋友左右手各挎了一只包下楼。

男生揽过他下楼了的女朋友，随即对宁杪吹了个口哨：“再见啊，兄弟。”

谁和你是兄弟。宁杪心想，但面上还是故作好奇地问：“要搬走了？”

“嗯，对，”男生自来熟地伸手拍在宁杪的肩膀，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漏雨，狗房东管也不打算管，夏天那么多大雨，月末就有台风，谁还住这，幸好把押金全退了。”

宁杪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才不在乎隔壁因为什么而搬走，他目送着情侣走远，最后化作女生指尖夹着的香烟上那一点猩红的火，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只知道从今晚开始他能够在清静中入睡，激动从他心里的疲惫当中升起。

回家后都等不及坐下好好讲，宁杪刚进门就一下接一下地去摇纪循然的肩膀：“隔壁那对，终于搬走了！”

“搬走就搬走，至于那么高兴？”纪循然的声音清浅，他是小区水池，宁杪是风吹起的海浪，“本来就没交集，也没什么影响。”

“纪循然。”宁杪突然叫他，等到纪循然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宁杪已经浪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