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前CP(176)
即便当时,我恨他恨得要死。
他说:“我去校长办公室给一个人打电话,但忘了他的号码。”
我听了,突然想到半夜,窗户前老是有个黑影飞过去。
原来是他。
我犹豫着,轻轻在腿上画了个爱心,然后打一个问号。
这意思是:给恋人打?
他居然看懂了,点点头,不自觉微笑了一下,这是恋爱中的人才有的表情:“是的。”
是你。
那阵子,我也每天也在想你。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走错路,我们仍然会是朋友。
我好后悔。
“你有没有女朋友?”他问。
我听了之后,想起张宇强。
眼泪落下来,绷带湿了,黏在我的脸上。
他看见我哭,皱了下眉,别过脸,好像不适应别人动不动就哭:“分手了吗?向前看,世上人还多得很。”
他立即跟我讲了个什么笑话,我忘记了,但非常好笑,我又笑出了眼泪。
他眼睛朝上一抬,看我的反应,看见我笑,他也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又突然明白,你为什么爱上他。
我又夹在了你们中间——但你们不知道。
见我不哭了,他很干脆地起身,打算走了,然后,想起什么,背过身,对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有事叫我”。
后来,他每一次经过校长办公室,都会和我打招呼,我要是没什么心情,就不会做任何手势。这时,他就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给我扔一包零食,然后蹿上去。
我要是做一个打电话的动作,他就比一个“等我”的手势,等到试着给你打完电话,就从窗户翻进来。
那段时间,我们俩聊了很多。
居然是他,成了我另一个“露水”朋友,你敢信吗?
我给他写字,他对我说话。
他好像对我的情绪化不太适应。我经常崩溃大哭。他不安慰,也不问为什么,坐在一旁等我哭完。
我写:“生命从我身上碾压过去。”
他说:“每个人都在被碾压。”
但更多时候,就是聊很平常的事情,有关兴趣爱好,以后的梦想,未来的规划。我喜欢文学,想当作家,我安慰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把我的痛苦当作素材,不然,很难直接去面对它们。他说,他想当游戏策划,以后打算去国外读这个专业,他还说,自己初中成绩忽上忽下的,就想去英国读高中,本来已经申请好了学校,但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就跟父母说,如果考上渝洲中学就留在渝洲。
他考上了,然后因为一些破事儿,被送进了这里。
我知道是因为联名信。
当时,我想报复他,并没有跟父母指出,霸凌我的,并不是他。
我很心虚,但幸好绷带遮住了我的表情。
他继续讲他的未来规划,他把你放进了他的每个未来里。
之前,我经常引导他聊一聊你。他总是笑一下,说“谈点别的吧”。
这一次,我坚持不懈地问你。他终于答应了。
他在纸上画出了你的样子。
一个椭圆。这是你的头。眉毛向内撇,看起来很凶,很不高兴,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眼镜后面的眼睛有点呆。其实你经常这么个表情,这还算抓住了神髓。头发是一堆瀑布似的线条,手脚跟火柴棍似的。你看见肯定生气的。
孙天影看上去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我就着这张纸,写:介绍一下?
他笑了笑:“他看着保守,实际上蛮疯的。想法很奇怪。小心眼,阴着坏,做事又是另一副样子。很有意思一个人。”
全是负面描述,我觉得有点好笑。哪个熟悉你的人,听到这些描述,能猜到是你。
但我有点嫉妒他享有了你特别私密的一面。
我在白纸上沙沙沙地写:脾气大,小心眼,你也喜欢?
他说:“喜欢啊,看他发脾气很好玩,逗他发脾气更好玩。”
这一刻,我又嫉妒你真的拥有了他。
我继续写:今天打通电话了吗?
他道:“没有。今天那个人我以为是他来着。声音有点像。白高兴一场。”
有一天,教官好像商量好了,要一起制服他。而且,那之前他刚好又组织学生反抗教官,教官琢磨着,这更应该管管了。
那一次,全校的氛围都非常恐怖。他被打后,在操场上躺了一天。大家出操、跑步,只能在操场上绕开他那块地儿。他就那么一直趴着。
一直到深夜,我听见瘸了腿似的、缓慢脚步声,一点点挪向厕所,知道那一定是他,就推着轮椅跟过去。
背对着月光,只看得到他的影子。
他在洗手池边,双手撑着台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