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术被夹在前后烧香的人当中，他人高马大的，像堵墙，往哪儿站都容易挡着人家，来来回回被人撞了好几次。

“唔，倒是有惠比寿。商业协会每年会组织供奉，但不像这里这样，过年的时候人人都在家里请财神。”

“你们没有初一到十五，所以分不了那么细。像过去做生意的，春节之前必须把款结了，否则就是不地道，法院可能治不了你，但春季习俗能治。”

连术随便说点这种文化差异的话题，都能赢得Natsu的大大捧场。

“真的啊？传统文化积淀越深的地方果然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越多呢！”

“民国的时候想把春节强行取消，改成过元旦，像日本一样。结果推行几年都推不下去，民众不认，当官的表面执行，背地里也回家过春节。”

“啊哈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事！我们倒是顺利地推行了新历呢。”

“对啊，为什么呢？”

“不知道呢……也许都是外来引入的历法，所以没那么执着地要保留哪一种吧？不过啊，虽然日子改了，该有习俗还是有继承的。”

“嗯啊，杨疏乙也爱看这些历史啊民俗的故事，你们估计能聊到一起。”

这话刚说完，前面走着的两姑娘突然转过头看着连术。

“嗯？你刚刚在说杨疏乙？”姑娘很不见外地问，眼睛里简直在放光。

“你听错了。”连术礼貌否定。

Natsu拉着他赶紧闪到一边，小声道：“天啦！疏乙的人气也太高了吧……”

“……”

连术对自己下意识地提到杨疏乙，有些难以释怀。而Natsu没有一点吃醋的意思，也让他有点放在心上。

这年轻人对自己肯定是喜欢的，但怎么毫无独占欲，难道自己想多了？连术心里纳闷儿。

早上他们逛完庙子，离开热闹的地界，从偏僻的小径爬到了半山腰。身边有个活力四射的小伙子，连术感觉自己也精神满满。在发病之前，连术纯粹把对方当做上门服务的小兔子，哪怕将家里辟出一些空间给他使用，也和一个勤快的家政大差不差。但发病之后，连术慢慢发现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时间都被Natsu一点点侵蚀了，他带着火热的关心和呵护，很不客气地走进了他的领域，心中还相当敞亮、毫无不安，这简直不像一般寻常的日本人。

连术归结为，一方面自己无论是从人格上外形上还是财富上，确实讨人喜爱；另一方面也许这就是上天认定的“合拍”。

比如Natsu是个放得开的，心眼也大，对肉碰肉这种事毫无心理负担，年纪轻轻就阅人无数，简直就是零号版的他。在这件事上和谐了，是连术步入常规亲密关系的大前提——在这之前，无论是萧荷还是杨疏乙，都卡在这一关上。

而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人性格上也相当互补融洽，争论口角什么的从未发生，就算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Natsu丝滑地要么退让要么转换话题，以至于连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这奇迹一般的亲密关系，令连术“如沐春风”又随心所欲，搞不好真的可以考虑考虑这个可能性。

在他浮想联翩之际，Natsu拿着卡片机把半山腰拍了个遍，山里的乌鸫吃了他的面包屑，他高兴地直蹦。连术看着他从头到脚纤细洁净的样子，觉得这孩子要是包装一下可以做个不错的艺人。唯一可惜就是前科太骇人听闻，听过艺人下海的，没听过下完海再来当艺人的。

连术觉得自己也是菩萨心肠，对这样一个不被世俗接纳的职业，也是平等以待，确实是相当值得被托付。

Natsu在家里的时候，喜欢待在地下一楼，因为做了玻璃顶的天井，光照好又僻静，非常适合他专心写论文和搞事业。之前连术很少观察他的行为习惯，路过光厅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仿佛家里没有这号人。如今他开始抱着考察的心理，终于有点上心了。

春节已接近初十五，邻居也该收假的收假了。这天Natsu正在视频会议上和同事伙伴讨论一月的数据，脸上是难得的正经模样。他不笑的时候甚至会有些严厉，语气里也不再带有委婉的态度，虽然还是说着日语，但和日常里风格很是不同。连术正是在这时候下来的。

Natsu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还是一边开着会一边看连术在干嘛。而后者只是在打扫书架上和桌子上的灰尘，然后给室内几盆中等大小的绿植浇水和修枝。

待到会议结束，连术才开口。

“我还以为你平时在直播，听起来不像啊。是在跟同学讨论课题？”

“直播？这怎么说？”Natsu好笑地问道，他想起之前连术也这么打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