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颂这孩子从小就怕疼。
小时候纪颂长得白净,留个西瓜头,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还曾被新来的保育员阿姨认成女孩儿,舞蹈兴趣班还来做过宣传,挑中他去跳中国舞,结果第一堂课都没坚持下来,接回家一小时都还眼泪汪汪的。
对了!
盯着儿子那张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脸端详几秒,她猛拍大腿,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你要学表演,要当男明星是不是?”
“不是!”纪颂知道他妈在夸他。
“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纪仪龄耐不住性子,又目测纪颂在青春发育期猛蹿的个头身量,继续猜,“模特?”
“妈,那叫服表,服装表演,”纪颂坐直,“但我不是学这个。”
纪仪龄不明白:“服装怎么表演?那学过艺术的服装还能自己动呢?”
纪颂:“……能吧。”
伸手按开相机电源开关,往年岁月中亲手拍下的照片跃上屏幕。
宽广而辽阔的大西北。
燃烧起火焰的雪夜林屋。
不仅是景,还有中学走廊拐角处抓不住的校服衣角、飞扬的试卷、静止的笑容——
所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碎片组成了永恒,都不曾被他遗忘。
“我想……”
纪颂深呼吸一口气。
年少的热望化成一束坠入眼瞳的光,那使他对前路无比坚信而憧憬:“我想让我拍下的画面变成故事,动起来。”
“都给我动起来!”
宿舍楼下小坝子里阳光充沛,微风不燥。
第一批表演班的男生正各个穿着紧身背心在锻练身体,管体能和形体的老师嘴里咬个口哨在喊:“一!一二一——”
纪颂单手插兜,在宿舍走廊上转悠一圈,又靠在窗户边朝楼外望去,哨声似乎吹动枝头绿叶。
这些声响随分秒在风中流淌,真正的夏天越来越近。
一位男同学出现在楼梯的拐角,他挥着汗掏钥匙帮纪颂开门,喊了声:“嘿。”
纪颂正站在门边歪头摆弄手机。
见人来了,他熄灭屏幕,站直身体,穿堂风吹乱了发梢,一双满是期待的眼露了出来,“嘿。”
对方抬了抬下巴,“新来的室友?”
男生手中的钥匙拧动门锁,纪颂飞快地瞄了眼门牌号:202。
看来是室友了。
此人高鼻深目,线条粗犷,肤色晒得特有光泽,只参考五官轮廓都能猜出民族……
“对,是新来的。”纪颂爽快应下:“我叫纪颂,纪律的纪,颂扬的颂。”
“这名字起得很积极向上啊。你真不是表演生吗?我听金姐说你是专门来学导演的,稀有大熊猫啊,”男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你嗓音条件那么好,走播音也可以的。”
“金姐是谁?”纪颂问。
“我们班主任!哦对,你分班前得和我们一起学,所以她也是你领导。”男生说个不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学?专门走戏导的班得等九月份才开,还得等这一整个暑假过去呢。”
想考导演,那基本功要扎实,三科都得学。
纪颂清楚这点。
其实昨天他妈还问他,既然这么有志气,那为什么不上京北念个拔尖的艺校?
纪颂说那特别费钱,还实行高门槛小班制,他在本省学学足够了,早学早试水,实在水土不服还能撤!
当时纪仪龄展开招生简章看了又看,指着简介说你瞧,这艺校才开三年,才带出过四个名校的学生,这怎么行呢?
纪颂说招生办老师介绍今年艺校从京北请了不少老师,校长亲自面试,生源一流,所以您放心,不会差的。
我也不会差的。
纪颂往楼下瞟了眼。
大热天体能练成这样,练得这么狠……此为凶兆啊。
“我早点来练练,免得跟不上,”纪颂头皮发麻,回头换上笑容,“同学,我先放行李!麻烦你等我换件衣服,我直接跟你下去练吧?”
一张帅脸后面还是一张帅脸)
小赵:我应该和你同一批来的,就能早点出场了。
颂颂:“生源一流”,这就是在说你啊[星星眼]!好吧你应该是顶流。
小赵:[墨镜]
第2章 五月
行李箱轮毂滚过地板瓷砖,停在靠窗的床位前。
艺校条件意外地不错。
四人间,上面床下面书桌,独立卫浴带个能晾衣服的小阳台,洗衣机在走廊上供给整层楼学生公用。
纪颂拔下衣柜钥匙,把相机锁进柜子里,又从行李箱中拿出轻薄的背心。
他仰头脱衣,弓身时腰腹微微收缩,后背肌肉饱满紧实,很薄一层,身形不算清瘦也不算壮硕。
经过刚才搬行李上楼的一通折腾,纪颂身上穿的短袖早已被汗打湿,脱下来时,衣料紧贴成半透明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