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CP(9)
第5章
家?
项耕想,那能算是家吗?
对于妈妈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在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妈妈去了那时他觉得很远的地方,具体在哪他不知道,长大几岁后听别人说离得其实不远,几十里路而已。
项耕偷拿了他爸压在床垫下面买酒的钱,半大的小孩,自己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地方后,挨家挨户地打听,累得衣服湿到胸口,嘴唇起了皮,最后见到妈妈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妈妈气色红润,比照片里胖了一些,以前她偷偷去过几次村里,隔着老远看见项耕从家门口出来扔垃圾,一个人低着头,干枯瘦小。
但妈妈在这里有了另外的两个孩子,隔着时间和距离,她的爱没办法再施舍给项耕。
那天项耕回去的时候,口袋里装了五十块钱,还有妈妈给另外两个孩子买的已经拆开包装的几袋零食。
项耕没敢把零食带回家,他太饿了,下车以后去了村边,坐在树下一口一口把东西全都吃光,吃完后徒手挖了一个坑,把钱放在包装袋里,袋子和钱一起卷好,埋在了年头儿最长的那棵老树下。
项耕又在树下坐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日头,树上的什么鸟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叫声。他咽了下口水,感觉嗓子像吞一把沙子,到家后直接拧开了水龙头,歪扭着上半身,喝了出门后的第一口水。
那五十块钱,项耕没再去看过,妈妈他也没再去找过。
家里的酒瓶堆成了山,项耕至今不明白,酒有那么好喝吗?除非实在拿不出那十几二十块去村里的小超市买那种用塑料瓶子装的散装酒,否则每天三顿,他爸的饭碗旁,必定会有一杯酒。
一两杯酒下肚,项耕就成了酒鬼的目标,好的时候被说几句讽刺的话,通常情况下,不是挨骂就是挨打。
项耕高一的寒假,气温很低的一个晚上,他爸连喝三杯,第二天早上项耕做好饭去叫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硬挺挺的了。
项耕背着自己的包,像蜗牛背着自己的家。去饭店打过杂,在汽修店洗过车,捡过废品,拧过螺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没太想过,”程毓侧躺着,从这个角度项耕只能看见程毓露在外面的额头和头发,“就是想离家远点。”
“哎我操,冻死我了,这儿可比家里冷多了。”被子捂了半天也没暖和多少,程毓缩成了一团,探出半个脑袋往项耕那儿看,“真想钻你被窝里去。”
项耕一听就愣住了,拿不准程毓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过了会儿他往里挪了挪,说:“要不,你过来?”
“傻小子,逗你玩呢。”程毓把脸闷在被子里,听着声音跟快睡着了一样,“那小床,睡一个人都不宽敞,咱俩躺一起那不得挺一宿。”
项耕没觉得冷,两层的厚褥子和暄软的棉被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窝,跟以前家里无论怎么洗都透着一股臭酒气味儿的床比起来,这才是家的感觉吧。
挖掘机干了几天,终于把大大小小的田埂修得差不多了。修过之后,那些小路平整又结实,踩上去的感觉跟以前都不一样。
这几天项耕捡过很多小螃蟹壳,都是去年留在田里的,不过都风干了,一碰就碎。
“爱吃河螃蟹吗?”程毓坐在田埂上问。
“嗯,”项耕点点头,“爱吃。”
项耕不挑食,对以前的他来说能好好吃顿饭就不错了,没有挑食的机会。
虽然离这儿不是太远,但河蟹在他们那儿不多见,难得吃一次,他爸也会招呼几个酒友,就着酒,把项耕仔仔细细刷干净蒸好螃蟹当下酒菜,项耕能吃上一个半个的已经算他爸开恩了。
程毓冲他挑挑眉,“赶明儿带你去看看蟹苗,秋天让你吃个够。”
又说到了吃,今天早上项耕站秤上称了下体重。以前除了学校体检,平时他没称过,直觉这几天重了,称上的数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这几天我都胖了,”项耕挠挠头,“吃了你太多饭了。”
“那就对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程毓又挑了下眉,“你说是吧,田螺姑娘?”
程毓脸上总是带着点儿痞劲儿,其实跟他五官不太相符。但项耕挺喜欢看他从帽檐下露出一双睨着的眼带着坏笑的样子,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项耕来了以后,程毓省了很多心,有些他自己一时没想到的活,项耕都给干了。
穿橡胶裤下河挖出多余的藕,扛着铁锨清理鸡舍,找合适的空地除草挖根准备将来种菜,拿着专门的剪刀去给果树剪枝。
程毓本来打算过几天再修整引水用的水管,前一天睡得太晚,等他早上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锅里扣着热乎乎的早饭,项耕已经不见了踪影。再去找,人早就到了水渠里,在换已经老化不能用的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