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年轻人聚在一起，打牌的，钓鱼的，还有小孩儿撅着屁股在河边玩泥，把自己弄得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

赵石也在，开着昨晚的小三轮，还有一小堆西瓜，不知道蹭的谁的遮阳伞，给西瓜遮着。

旁边还放了个桶，里面是啃完的西瓜皮。

“哥，”赵忱跑到小三轮旁边，一屁股坐在车兜空出来的地方，把没嗦完的冰棍给赵石，“刚才去民宿，一个姐姐给的。”

他刚才去给河边民宿送了西瓜。

一个女生要了三个西瓜，她带不回去，赵忱抱了一个送过去。

“拿走，”赵石躲开已经滴滴答答开始化水的冰棍，“不喜欢吃冰的。”

赵忱愣了下，开心地缩回去继续啃他的冰棍。

林纵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发酸。

他从没想到有人的童年会是这样。

“你不如开着三轮去民宿门口蹲着，”李坚秉说，“说不好有客人住宿就顺便买了。”

赵石扭过脸不去看他：“不去。”

“哦，偷过民宿东西是吧？”李坚秉指了指他，“你俩再小偷小摸，小心我姥揍你们。”

赵石斜了他一眼，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林纵伸手掏手机，想着买两个给他俩减轻下压力。

但却被霍游按住了。

林纵侧头看他，只见他摇了摇头。

“咱再往前走走，”李坚秉指着前面，“听说有羊群。”

“嗯。”霍游应了声，抓住林纵的胳膊，使了点力带着他离开。

对岸被翠绿树木植被完全覆盖，临近车道这边都是草，缀着些野花。

走出一段，遮阳棚少了，在河边玩水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也是不怕冷，现在这边最高温度也就二十七八。

现在还上午，也就二十五度左右，不敢想那个水会多冷。

林纵胡乱想着，突然感觉手指被勾了下。

他疑惑侧头。

霍游凑过来，低声向他解释：“不让你给是不能让他们太轻易的完成惩罚，不然同样的错以后还会犯。”

林纵怔愣片刻，撞了他一下：“我知道，我就是……刚才善良的我突然支配了思想。”

霍游嗯了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我感觉你对于这种家庭情况好像见怪不怪？”林纵尝试拐弯抹角。

他想问霍游是不是也有过像赵家两个小孩那样的日子。

果不其然，霍游嗯了声。

“不过，”霍游回忆着，“我有爸妈留的钱，而且我小姨也没有不管我，即使成年后搬出去，也是小姨替我付的房租，她……应该总是在愧疚。”

“愧疚？”林纵疑惑，“因为你小姨夫对你不好，偷偷苛待你？”

“是也不是，”霍游在想要不要说，索性停下了步子，等前面的李坚秉走远了些，他才声音很轻地说，“当初那场大火烧的是老家的房子，自我记事起也就两三年回去一次，那天本来不该回去的，是我小姨和家里人吵了架，一个人回去住了，我妈怕她害怕，回去陪她，所以才……”

“而且当时正好过年那几天，我爸妈和我一起去的，晚上我和我爸睡在一楼，发现起火后火势已经不可控了，我爸先带着我出去，再返回火场上二楼救我妈和小姨。”

林纵听他说着，敏锐地发现他呼吸变得有点快，眼神也逐渐不聚焦。

他有些害怕，赶忙抓住霍游的手，抬手在他眼睛上点了下，企图唤回他的思绪。

但好像没什么用，林纵只得低声叫他：“霍游，不说了。”

“当时火已经烧透了两层楼，烧亮了整个院子，路可能走不了了，小姨从二楼跳了下来，我以为我爸妈也能跳下来，结果……”霍游没听到林纵说了什么，继续描述当时的场景，不自觉有些发抖。

他的眼前不再是林纵担忧的脸，而是又回到了那场大火，浓烟和火焰交织着，在冬日的夜里持续燃烧，让院子里的雪都化成了水，倒像是下了一场雨。

一场落在霍游心里的雨，一下就是六年。

“不说了，不说了。”林纵抓着他紧攥着的手反复搓着，尝试让他放松一些，他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爆炸了，声音很大，我站在楼下，耳朵瞬间就听不到了，只有嗡嗡的响声，二楼也紧跟着爆炸声垮了下去，我妈的脸刚在窗户边上闪了下，就没了。”

霍游越说声音越轻，他已经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他觉得应该说完。

好像对着林纵完整的说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样算放下，或许能说完就算是放下。

“对不起。”

“对不起。”

霍游失神片刻，被林纵的声音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