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很少听他提起家里非常厉害的父母,便静静一笑不再说话。
正巧程然手机响了,他插上耳机接起来面无表情的恩了两声,那头便挂掉了。
小孩儿好奇:“谁啊,都不讲话。”
程然踩下油门皱眉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明天……就跟我去哈尔滨吧。”
程然父亲的病来的非常突然,家里大约一年多没打过电话了,那天通知,竟是肝癌晚期。
老人家年轻时就很了不起,是北京医科大学毕业的国防生,又去美国公派留学,成了心脏外科专家,而且家境很好,没多少年就当上了哈尔滨著名军医院的院长。
也许是军人的关系,他对儿子要求很严格。
谦虚,谨慎,独立都是在童年时期便被程然嵌在骨子的东西。
而且一直到出事前程然都是个让父母很满意的孩子。
但亲生骨肉喜欢男人的事实,是多开放多英明也很难接受的。
在程然的外婆死后,他就被送到北京的亲戚家里,后来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有了自己的工作,竟足足二十年没有回去看过父母。
也许是当年他父亲眼中的耻辱太深重了,深重到让人根本就不想再面对。
首都机场无论何时都会有很多乘客来来往往。
易佳叼着登机牌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可乐,颠颠的跑回去递给程然,又哀怨的叽叽道:“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好不好?”
程然回答的很干脆:“不好。”
小孩儿立刻跪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满脸委屈:“求求你啦。”
程然侧过头微笑:“我说过不放你一个人了。”
易佳保证:“我肯定不出门,每天都待在屋子里,真的……”
程然伸手便把他抱到腿上,问道:“你到底怕什么,跟着我没有人会欺负你。”
易佳被旁边一外国小孩瞅得不好意思了,趴在程然肩膀上哼了两声,没说出话来。
也不晓得程然这个人怎么想的,竟然没半点忌讳的和他妈妈讲了易佳的身份,听说老头老太太都特别严肃,搞的易佳想起来就胆怯,还有可怜的喜羊羊被寄托在别人家,临走时小狗急的流泪的模样,让易佳心疼的饭都吃不下去。
程然摸了摸可爱老婆的小脑袋,安慰说道:“我爸病的都起不来床了,我妈毕竟是个女人,他们能拿你怎么样?”
易佳抬起脸说:“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很生气。”
程然浅笑:“要气二十年早就气完了,谁有那么大力气没完没了的。”
易佳想了想,又耷拉下大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很担心……”
程然淡淡的说:“迟早有这么一天吧,只不过我爸是大夫,永远都给别人看病,没想过他也会有病倒的时候。”
易佳很认真的安慰道:“爷爷会好起来的。”
没想到程然竟笑了出来:“你这么叫我真的感觉有点奇怪,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
小孩儿纠结了:“那要叫什么,我妈妈的姐姐的老公的表弟的爸爸……要叫什么?”
程然无语,沉默片刻说:“随你高兴吧。”
走出哈尔滨机场的刹那,程然和易佳都停在了原地。
马路对面的军用吉普前面站了位瘦弱的妇人,她面目清秀想必曾经也是个大美人,但接近六十岁的年纪还是难免的被刻上岁月的痕迹。
血缘就是那么奇妙的东西,虽然整整二十年未见,却仍可以一眼看出妇人与程然不可磨灭的缘分。
他们有两双相似的美丽眼眸,彼此凝视,没有谁想起自己该上前先说句话。
程然离开时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再回到家乡却早已过来而立之年。
想必任何一位母亲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都会难受吧。
易佳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拉了拉程然的手腕。
程然回神,还是走上前去大大方方的叫了声:“妈。”
妇人立刻眼眶就红了,她的发丝已经泛白,捂住脸的手也显得苍老。
这让程然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易佳很害怕的站的老远不敢过去,他觉得他们这样悲伤都是因为同性恋闹得,所以老太太肯定一眼都不想瞅见自己。
场面僵持片刻,车里一身军服的小兵伸出脖子问道:“张教授,咱们是先去吃饭还是直接到医院啊?”
因为见到儿子而非常失态的张轻音老人顷刻恢复常态说:“直接回家吧,我给他们做饭吃。”
话毕就把目光投向都快钻进地缝的小兔子。
说实在的她非常不乐意程然带个不男不女的人回来继续丢人现眼,可易佳的样子实在是出忽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