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28)

“刚上就退了。”

“然后呢?”

“去厦门了。”

“去厦门干吗?”

“什么都没干。”

问的我直累,他要不想说那问题你永远也搞不明白,真自私,说走就走,想来就来,再没见过活的这么省心的人。

陈染就这样突然间又走入了我的生活,自然得出乎意料。

在生活习惯上我们天衣无缝,都属于无所谓的人,吃东西不挑剔,经常是我趴在桌子上写剧本,他抱着吉他,在窗前轻弹,晨曦间,午后,或深夜。

陈染有时会讲他在厦门的生活,游泳,读书,在海边朝妓女打招呼,阳光永远明媚,鼓浪屿漂亮迷人,看来,同样是一个人过日子,他都能比我开心。我知道为什么,陈染喜欢孤独,而我,只是讨厌别人。

偶尔他会消失个两三天,再出现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我从来不问,也管不了,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在小屋里,写我永远也写不完的剧本——这好像成了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情,现代爱情,好,古装武侠,好,加一个吻戏,好,您看哪不对,怎么改都好。

那天正对着稿纸码字,突然间的恶心,跌爬到厕所吐的天昏地暗,扶着墙出来时,瞟到墙上挂的日历,愣了两三秒,脊梁一阵犯寒。

电话接通了,他温柔的声音传过来:“亭亭,怎么了?”

“你在哪呢?

“出什么事了?”陈染似乎觉得我情绪不对。

“你在哪呢?”

他说了沙坪坝的一个地址,我说等我,匆匆穿上外套往外走,看看外面已是阳春三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系上了条围巾。

天依旧阴阴的,我在出租车上一直想,一直想,脑子却全是空白,眼前的生活已经够漂泊不定了,它脆弱的根本禁不起丝毫打击,尽管在旁人眼里那么平静,不过是如人饮水的事罢了。

街边徘徊了好一阵才找到那间酒吧,我严了严围巾进去,白天人很少,第一眼就看到了几个人中间的陈染,他没有任何等我的样子,谈笑间甚至没注意到走进来的这个衣着过时满脸晦色的女人。

“陈染。”

他抬头。

“你过来。”受不了他身边那些人,不管是艺术家还是流氓。

“怎么了你,不老实在家待着。”

我拉住他的衣袖,声音特别小:“好像…怀孕了。”

细瘦优美的眼睛眨了眨:“没搞错?”

“这些天身体都不舒服,总恶心,那个…两个月没来了。”

陈染还是一贯的平和劲儿:“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消毒水味让我更加紧张,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和手暗自用力的握在一起,才能保持镇定。

“陈染,要是真的,怎么办?”

“你不想要,打掉,想要,生下来,我养。”

我嗤笑一声,这句话说的真好,真好,一个不靠谱的爸爸,一个忧郁的妈妈,哪个孩子能这么幸福,呵呵,全在我想要不想要。

护士小姐叫了号,我一下子站起来,走过那么短的距离,却是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有时候我觉得,不管他在不在身边,好像总是我一个人在独自面对生活,按理说,爱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相守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难道我们这就算是,在一起?

还好,医生说是长期疲劳,营养不良,经期紊乱,安慰了几句,让我回去好好对待自己,我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那个下午让人倍感憔悴,拎着刚开的药在医院的花园里逛到天黑,陈染一直想让我开口,一会儿说还真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一会又说我要是失望不如生一个算了,我很奇怪他怎么就没像我这样过,永远不温不火让人根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最后我跟他讲,陈染,我大概是更年期提前了。

如果你以为我要的是他在我身边,只有我一个,那就错大了,你所以为的是五六年前那个早就死在上海的少女的愿望。

一路走来我对爱和陈染形成了很严肃的态度,我希望我们能沟通,能彼此了解心照不宣,从不向对方撒谎,都有要做的事情总是共同奋斗,有一个幸福的现在和存在希望的未来,如果我是爱他的,那这爱一定有爱的意义,飞蛾扑火只顾眼前的事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但很显然,他不这么想,一点也不,他甚至会嘲笑这些想法,我们都在蜕变与过度,没有谁已经找到自己的人生——这完全可以理解,我愿意默默地陪着他走向成熟,但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根本就不是成熟以后才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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