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切断清梧喋喋不休的废话后，用下巴朝张水浩中尉示意。张中尉上前牢牢扣住他的手腕直至手掌。

“请保重身体，中尉！”

伴着这声清爽的告别，视野突然天旋地转。仿佛全身血液涌向头部般的眩晕感骤然袭来。眨眼间悬在破损升降装置上的徐俊迅速稳住旋转的视野，攀上了机械平台。

张秀浩中尉借着修格斯光滑的躯体两次腾跃，转眼间已拉开距离，在遥远的下方向这边仰望。徐俊比了个OK的手势。

触手上密布的眼球因突然接近的人类气息开始剧烈震颤。叽呀——！随着黏液层裂开，露出布满数百颗细密尖牙的腮部结构。

咯吱。咯吱咯吱。

“……”

徐俊仰头望向头顶的闸门。不消片刻，他的身躯已被修格斯的黏液质完全吞没。

* * *

刚给火焰喷射器换完燃料的清梧盯着倾斜的跳楼机，发出滋滋声响。修格斯的怪吼犹如数千名性别年龄各异之人同时哀嚎，光是静静聆听就足以令人发狂。

霎时形似黑荆棘的触手从修格斯的粘液身躯中疯狂迸发。咔嚓！承受不住剧烈晃动的修格斯重量，跳楼机立柱中段开始缓慢裂成两截。

清梧眯起眼睛擦拭覆满灰尘的面罩。远处难以分辨那团蠕动的有机体究竟是池叙俊还是修格斯。乍看之下，倒像是修格斯在进行自我分裂。

走向延宇的清梧搭上了他的肩膀。

“小家伙，在干嘛呢？”

“想给中尉准备些防寒布盖上。”

收拾旋转秋千前备好的几叠防寒布的手微微颤抖。清梧抓住那只手制止了他。

“何必拿这么多？”

“之前看到变异刚结束时中尉特别畏寒。再说那种程度的战斗服恐怕都会撕裂……”

“一张就够了，就一张。”

清梧揽住浑身紧绷的延宇，带着他朝跳楼机方向走去。

“你是指帕萨出没的现场吧？那次是因为手榴弹触发本能反应，并非徐俊主动使用意志力，战斗服才全部损毁。这次徐俊能自行控制，不必担心恋人裸体暴露的问题。”

虽然延宇担心的自然是徐俊的伤势而非赤身裸体，但清梧却刻意轻笑出声。

"虽然我不太明白，但借用徐俊的话说就是……说是暂时存放在腹腔里，需要时再重新穿上。"

哐——！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炸开。跳楼机拦腰折断后坠落爆裂的轰鸣声中，漫天扭动的触须将钢铁支架绞得咯吱作响。断裂处不断渗出修格斯的粘稠体液，在半空拉出晶莹的丝线。

此刻徐俊无定形的躯体已膨胀到足以完全包裹修格斯。尽管十多年来早已熟稔这副景象，清梧凝视着遮天蔽日的混沌肉块时，仍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战栗——那些流淌着星光的胶质表面正不断增殖出眼球与口器，每次目睹都令人不寒而栗。

"明明刚才还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这副身躯里怎会迸发出如此荒诞的存在？这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清梧不自觉地咬紧牙关观看着两只怪物的惨烈对决，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虽不至于像延宇那样双手颤抖，但那份担忧战友的心情并无二致。

"……呜。"

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开了个玩笑。

"等郑中尉任务结束后，可得好好接受深度配对治疗啊。"

并不知晓两人具体契约条款的清梧，完全不知道延宇和徐俊至今从未进行过配对的事实。

"已经协调好Ever Hotel了，结束后就带郑中尉去那里尽情休养吧？嗯？"

无论清梧如何劝说，延宇的表情始终没有一丝松动。他只是沉默地仰望着悬在跳楼机顶端的闸门。

“……那个闸门。”

青年突然开口。

“是会吞噬人的对吧。”

破碎的钢铁结构正被吸入黑暗深处，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那片虚空。

“有没有可能让人主动跳进去？”

“嗯？”

面对这突兀的提问，清梧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闸门。

“应该不存在那种情况吧？说到底只是物理层面的吸引力，又不会操控人的意识。”

“……如果有人自愿跳进去的话。”

“……”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清梧透过透明面罩发现延宇的眼珠正左右轻微晃动。但这个问题实在难以揣测其意图，他只得耸了耸肩。

"这个嘛。想寻死想疯了的人？"

若非发疯般求死之人，怎会主动跳进传送门？这已是清梧能想到的最佳回答。延宇再度转头望向坠落塔。

"……只要中尉您靠近传送门，我就会感到不安。"

为什么？难道怕我中尉会往传送门里跳吗？清梧正欲开口时——

哐！哗啦哗啦……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无线电杂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