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中心停车场、正宇坐在病房里的模样、中心走廊、正宇作画的场景、远处陈大校与朴中将并肩行走的身影、中心休息室……

唯独缺少徐俊本人的照片。他撅着嘴逐一查看照片。这也太过分了。

车延宇

[中尉]

[发照片过来真的很感谢]

[其实我是想见中尉您啊……]

上午11:48

池叙俊

[马上到]

[脸可以过会儿再看的嘛]

上午11:49

延宇歪着脑袋仔细揣摩徐俊的信息时，稍晚一拍又收到了后续消息。

池叙俊

[因为我也想你]

[课程结束后]

上午11:50

车延宇

[嗯我会尽快赶过去]

[姜少将那边的诊疗还顺利吗？]

上午11:50

池叙俊

[延宇先生。]

[今天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ㄹㅛㅅ]

上午11:51

[抱歉ㅙㅛ]

[手机摔掉了]

上午11:52

“……”

看到这些飘忽不定的文字，延宇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分地狂跳起来。

中尉最近真的很奇怪。发来的信息东拼西凑毫无条理，对话总是微妙地错开。

这几天的情况就算有人说中尉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在假扮他，似乎也能说得通。要是NASA真的把我们的中尉调包了该怎么办……？

正想按下通话键确认声音，新的信息又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池叙俊

[延宇先生。今天]

[和我]

[约会吧]

上午11:53

* * *

陈大领带着略显恍惚的神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原本大剌剌躺在父亲沙发上玩手机的清梧支起半边身子。

"怎么在朴中将办公室待这么久？该不会是因为新熙洞现场我们早退的事，那老东西找茬了吧？"

"不是……"

陈大领用半死不活的声音摇着头，重重跌坐在沙发主位上。他仰头望着挂满勋章的墙面接连叹了好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清梧啊。"

"在。"

依然盯着手机屏幕的清梧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个，之前……你是不是说过在和艾琪、池中尉交往？"

“交往确实是交往了，但他们可是同居了啊。看着乖巧结果进展快得离谱……英乔和我进度都比他们慢呢。”

清梧划拉着手机哧哧地笑。

“嗯。”

陈大领用戴着戒指的手抓住蜷起的膝盖陷入沉思，半晌开口道。

“坐直些，清梧。”

“……啊？”

直到这时才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的清梧微微抬头看向陈大领。觉察到父亲不寻常的气场，他犹豫着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

陈大领凝视着儿子若无其事的脸。

‘这是以不追究相关人员责任为前提的条件。’

就在刚才，我在朴中将的办公室见到了池叙俊。在清梧大校看来，这个年轻人显得相当不安定。

他面色苍白，不时用阴鸷的目光瞪视虚空，偏巧那视线总落在我背后的位置，让我也不禁背脊发凉。每当他仿佛在观察什么时回头望去，身后却总是空无一物。

"请不要把我当作清梧的朋友。"

"……恳请您将我看作最后一道门，清梧大校。"

这是那个始终不安地注视着虚空中某处的徐俊，突然与我正面相对时吐露的话语。

……他向我提出了个强人所难的请求。

看他模样，似乎相信仅凭这句话就能减轻对方的负罪感。但可笑的是，这句话竟真的卸去了我一半的愧疚。

陈大校将习惯性涌到嘴边的叹息咽了回去，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把阿吉和池中尉排除在外，建个SAU的群聊。"

清梧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近期需要处理一次大规模的现场善后工作。"

这场即将上演的电车难题，注定要有人被推上轨道，有人冷眼旁观。

* * *

被咬得皱皱巴巴的纸杯彻底展开杯沿，倏地吸进了垃圾桶。压扁的神经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药盒如落叶般簌簌落在杯身上。

徐俊强压下仿佛要燃烧殆尽的焦灼心绪，深深调整呼吸。在连一口粥都难以下咽的胃袋里，骤然灌入的药片正咕嘟咕嘟地翻腾。与这份痛苦相比，药效却微乎其微，神经像触电般不断抽搐着向上窜。

要整理腐朽的人生，需要付出的辛劳也超乎想象。从清晨就马不停蹄地见了朴中将，见了陈大校，方才又立好了遗嘱。

要是能多给我些时间该多好，不幸的是在这个星球上，连时间都不站在我这边。

而比这更糟糕的是，或许必须欺骗并背叛唯一可能站在我这边的人。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徐俊茫然凝视着虚空。四面八方涌来的喧嚣声浪正渐渐退潮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