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细微反应逗乐的延宇将徐俊安顿在床，仔细掖好被角。所幸徐俊向来温顺——让躺便躺，让闭目便阖眼，从不违拗。

沙沙，延宇聆听了许久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徐俊拥入怀中。沉睡的身体本能地寻找温暖，往臂弯里钻了钻。

这是延宇最珍爱的时刻。

第131章

「Gate关闭 D+54」

车延宇订购的快递纸箱接二连三抵达病房。

"说不定能帮助中尉找回记忆呢。"

二月的病房里突然竖起一棵巨大圣诞树。抱着胳膊的清梧和松熙并肩而立，注视着在树梢各处挂装饰物的延宇。

据说徐俊最初就是在圣诞树下被发现时，整晚只看得见闪烁的彩灯。所以按照车延宇的逻辑，只要还原类似场景说不定就能唤醒记忆。

"是啊丫头，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池中尉应该会喜欢的……”

两人只是笑着鼓励延宇。车延宇那始终如一的热情让人既心疼又惋惜。

在一旁观望的清梧走过来，和延宇一起挂上装饰物。当五彩缤纷的挂饰缠绕着灯泡时，转瞬间就完成了美丽的圣诞树。

松熙和清梧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真的有意义吗？那可是就算有人在他面前突然戳破气球，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的徐俊。那样的他怎么可能对圣诞树投注目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徐俊的反应堪称震撼。

“中尉，请看这里。”

唰唰。延宇在徐俊眼前晃动手掌发出声响后，将圣诞树插头接上电源。斑斓的光晕顿时洒满了昏暗的病房。

红色。绿色。黄色。蓝色。依次亮起后最终所有灯光同时绽放的瞬间。

“……”

徐俊的双眼瞪得浑圆。延宇如被摄去魂魄般凝视着这副模样。这个尚未被社会驯化的男人，表情时常带着孩童般的纯真。

这副模样在原本的徐俊身上难得一见，延宇便以观赏这种神情为乐，靠着这点慰藉熬过等待的时光。

"中尉，您喜欢吗？"

徐俊的视线如同被钉在圣诞树上般无法挪移。看这架势，若延宇夜间不哄他入眠，他当真能彻夜枯坐只顾盯着圣诞树。

唰，唰。

但问题是此刻无论延宇如何出声，对方都绝不会转头瞥他一眼。

这个二月里突如其来的圣诞节，已经在这两人的病房里持续了四天。

徐俊仿佛被那棵圣诞树摄去了魂魄：咽下延宇喂的流食时眼神发直，跟着延宇的手势刷牙时动作机械，就连半夜睡梦中都会突然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圣诞树出神。

"唉……不是这样的。中尉您实在太过分了。"延宇徒劳地试图让徐俊那双只会定在圣诞树上的眼睛看向自己，最终泄气地长叹一声。

万籁俱寂的深夜。

"中尉。"

延宇挪到徐俊身边坐下。

"您就这么喜欢那棵树吗？"

望着徐俊目光所及之处，延宇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因为漂亮？"

这不过是句注定得不到回应的自言自语。

"中尉原本最疼爱的就是我。等您恢复记忆肯定会后悔的？"

延宇静静凝视着面向圣诞树的徐俊的侧脸。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他猛地拔掉了圣诞树插头。原本热烈注视的灯光骤然消失，徐俊的视线无处安放地游移片刻，最终沮丧地垂落下来。

延宇将缠绕在圣诞树上的球形灯串全部取下，盘腿坐在徐俊面前的地板上，把灯带一圈圈绕在自己身上。当地板上的插座被拖过来接上电源时，他的脸庞乃至全身再次笼罩在辉煌的灯光中。

"中尉。"

延宇与定定注视自己的徐俊四目相对。现在终于肯看我了。……终于。

这般四目相对时，心跳得厉害，仿佛中尉随时会归来。明知他凝视的不是自己而是这盏灯火。

“……”

徐俊突然伸出手。红色。绿色。黄色。蓝色。指尖战战兢兢地抚过璀璨灯泡后方的延宇脸庞。

延宇将身子前倾，把脸贴向他的掌心。眼睛，嘴唇，鼻子，额头。徐俊游移的手指在延宇脸上无序地描摹。

此刻在中尉眼中，自己是否形同怪异的外星生命体？

这眉眼，这鼻梁，这唇瓣。分明都是中尉曾钟爱过的模样。

难道从此就再难入他眼了吗？

审视对方的灰色眼眸在黑暗中泛起涟漪。徐俊的手指流连在延宇脸庞的每一处轮廓。红色。绿色。黄色。蓝色。当所有彩灯依次明灭后同时绽放的刹那。

徐俊的眼睫难以察觉地微微颤动。延宇如痴如醉地凝视着这幅光景。

“……”

或许徐俊并非单纯痴迷于圣诞树的美，而是在等待这一刻的降临。当红色、绿色、黄色、蓝色的灯泡尽数亮起的短暂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