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

低沉的男中音突兀地钻入耳膜，不知是因为当下的情形，还是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让人脊背窜起阵阵寒意，恍若独自蜷缩在洞穴深处的孤寂。

徐俊保持着俯卧姿势，仅将手臂探向下方，打开方向盘下方的储物格取出枪支。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也引发仿佛全身都要炸裂般的剧痛。喉头汩汩上涌的鲜血在口腔蔓延出浓重的铁锈味。

咯！终究还是咳出了血沫。外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皮肉绽裂处，神经丛如新芽萌发般抽搐蠕动。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咔嗒。颤抖的双手拼尽全力给左轮手枪装上子弹。当脚步声逼近驾驶座前的瞬间，徐俊猛地撑起上半身扣动扳机。

砰！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子弹悬浮在空中。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露出森森白牙狞笑着的男人面孔。咭咭咭咭咭，随着男人抖动肩膀发出的怪笑，悬停在他鼻尖前的子弹无力地坠落在地。

操控者（Controller）。能够用念力操纵一切金属物体的超能力者。其中尤以能够随心所欲操控已发射子弹的S级能力者最为棘手。

“呃啊……”

徐俊发出痛苦的呻吟，推开驾驶座车门踉跄摔倒在地。正要按下腕间手表发送紧急警报时，表圈突然凹陷，屏幕哗啦碎裂。

"啊呃！"

嵌在体内的弹片肆意游走。徐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扑倒在地。好痛、好痛、痛死了、求求你……。

若是常人早该殒命的剧痛撕裂全身。就连吸进呼出的气息都裹挟着痛苦的呻吟。那近乎哭泣的声响引得前方男人发出嗤笑。

屈膝蹲下的男子与徐俊视线齐平，偏头凝视着他。露出镶着各色牙套的牙齿咧嘴一笑，那人朝着徐俊双手合十。难以辨识的中文絮语流淌而出。

身旁有人用中文对男子说了什么。就在几句高声争吵在他们之间往来时——

"咳呃。"

自徐俊体内骤然延伸的触须瞬间贯穿了他们的额头与脖颈。眨眼间穿透躯体的触须簌地收回，两名男子的身躯便如断线木偶般颓然瘫倒在地。

这一个动作让全身关节疯狂扭曲。徐俊痛苦挣扎着扭动身体，伤口处蠕动着钻出的神经束将体内残留的弹片混着血水汩汩吐出。

"诺内伊姆德。"

稍远处传来简短话语。洞穴般低沉的嗓音，正是方才格外刺耳的那个声音。

"无论那边还是这里，都腻味透顶了啊，喂。"

令人战栗的平仄不分之声，不知是冲着徐俊还是自言自语。徐俊艰难地抬起视线望向男人。

游离的视线边缘模糊映出个平头短发。痛啊，痛啊……嵌在心脏里的子弹碎片突然开始疯狂绞紧喉管。

嗒、嗒。锃亮的皮鞋尖踱到徐俊面前。

"就算脑浆迸裂也要看看孩子死没死。"

男人拖着黏稠的低音将枪口抵上徐俊太阳穴。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炸开。

高瘦身躯晃了晃。男人扭曲着脸发出闷哼，左手捂住汩汩冒血的右肩。

砰！砰！每声枪响都让男人的躯体如沙堡般层层剥落。与先前不同，这次枪声震得整条街都在颤抖。

肩头、大腿、小腿接连中弹的男人条件反射般扭头回望。

"别动。"

徐俊的视线因过度模糊几乎无法视物，却率先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车延宇。

他来了。那只大手不知何时已逼近眼前，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咚。向前倾倒的徐俊将脸埋进了那只手掌。

“……”

啊，这下呼吸总算顺畅了。

第47章

"脚……脚踝附近也搜一下。"

倚着半毁车辆的徐俊艰难喘息着说道。

吐出所有弹片碎渣的身躯正在自行缝合撕裂的内脏。胃部突然翻涌痉挛，皮肤下蠕动的神经束轮廓若隐若现。

万幸。要是再晚一点清醒，这次恐怕又要失控了。这里既不是怪异种横行的次元门现场，又身处住宅密集的社区中心，我可不想变成肆意破坏的怪物。

“都处理好了。”

延宇搜查男子全身找出所有藏匿武器后，确认了其手腕脚踝处佩戴的手铐，随即走向徐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徐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凝视着对方。突然，那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倾泻般向他逼近。

“哈啊……”

被结实臂膀禁锢得动弹不得的徐俊，感受着紧贴脸颊的体温，缓缓闭上了眼睛。汹涌的温热顺着相触的肌肤流淌，逐渐浸润全身。

被撕裂的皮肉逐渐愈合，鲜血止住。这与那些强行组装身体时内脏翻涌、蠕动神经束纠缠的痛苦截然不同。

徐俊抬手抚上延宇后颈，嘴唇轻触他脸颊与鼻梁。哈啊，哈啊。相触的鼻尖交换着彼此气息。延宇率先偏头覆上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