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双星轨迹(49)
他发烧了,而且来势汹汹。
这绝非好兆头。很可能是古堡留下的诅咒伤口引发了严重的感染,或者是那莹蓝色的抑制剂与体内残留的异种能量产生了未知的剧烈反应。
“水……需要水……”眼镜青年喃喃道,慌乱地在办公室里翻找,却只找到几个干涸的墨水瓶和满是灰尘的杯子。
壮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凌曜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依旧浓重的雾气和黑暗,低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上哪找干净的水去!”
沉默女子蹲在凌曜身边,用之前找到的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最后一点消毒液,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物理降温。但效果微乎其微。
沈晏清半跪在凌曜身侧,快速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支莹蓝色的抑制剂。看着凌曜因高烧而痛苦扭曲的面容,他犹豫了。纸条上明确警告“过度使用将导致生命体征不可逆固化”,在不明发烧原因的情况下再次用药,风险极大。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瞬间,凌曜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头无力地偏向一侧,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沈晏清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冷……”
声音微弱,带着高烧病人特有的颤抖和沙哑。
沈晏清的心揪紧了,正准备帮他掖好充当被子的破窗帘。
然而,凌曜接下来的呓语,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所有的冷静与权衡。
“……别……别走……”
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是沈晏清从未在清醒的凌曜身上听到过的语气。
然后,是那个名字,那个贯穿了无数轮回与遗忘,刻骨铭心的名字——
“……清清……”
沈晏清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曜依旧紧闭着双眼,深陷在噩梦与高烧的泥沼中,他似乎正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在灰尘覆盖的地面上抓挠。
“……这次……”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执拗,“……别再……忘了……”
“……我……”
最后几个字,模糊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但沈晏清听清了。
“别再忘了……我。”
“轰——!”
仿佛有惊雷在沈晏清的脑海中炸开!所有的理智分析,所有的风险评估,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看着凌曜因高烧而痛苦蜷缩的身体,听着那源自灵魂深处、即便在意识模糊时也依旧呐喊着的恐惧与祈求——他害怕被遗忘!他害怕再一次,被自己视若性命的人,当作陌生人推开!
那些被沈晏清强行压抑的记忆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而至——凌曜一次次寻找他时,从炽热到绝望的眼神;古堡平台上,那以身相护、濒死时不舍的凝望;还有自己一次次冰冷地、亲手将他推开的瞬间……
是他让凌曜承受了这无尽的轮回之苦!
是他让这个骄傲炽烈如太阳的人,在潜意识里埋下了如此深重的恐惧!
巨大的悔恨与心疼,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沈晏清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高烧中的凌曜似乎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更加不安,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额头上刚刚被擦拭掉的汗水又迅速沁了出来。
不能再犹豫了。
沈晏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不再考虑那该死的“不可逆固化”,不再考虑未知的风险。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凌曜死。
他不能再让他承受被遗忘的恐惧。
他果断地敲开了最后一支抑制剂的瓶口,小心翼翼地托起凌曜滚烫的后颈,将冰蓝色的液体,一点点、耐心地喂了进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仅仅是救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誓言。
药剂滑入喉咙,凌曜剧烈的颤抖和呜咽渐渐平息下去,呼吸虽然依旧急促滚烫,但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药物强制带来的昏睡中。只是那只无意识蜷缩的手,依旧保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态。
沈晏清缓缓伸出手,用自己沾着血迹和灰尘、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滚烫而无力的手。
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仿佛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底。
他低下头,看着凌曜昏睡的侧脸,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嘶哑而沉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低语:
“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