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双星轨迹(9)
“组队?必须组队?!这……这算什么规则?!”中年男人第一个失声叫喊起来,慌乱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在场每一个活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算计,以及深切的自我保存欲望。
“放弃资格……是不是就和刚才灵堂里那个……那个女孩一样……”眼镜青年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声音带着哭腔,惨白的脸上满是濒临崩溃的恐惧。
壮汉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肌肉贲张地环视四周,显然是在这群“残兵败将”中,快速筛选着看起来最能打、最不容易拖后腿的临时搭档。
新规则的降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彻底改变了场间微妙的气氛。先前那因为共同恐惧而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同盟可能性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赤裸、更加紧迫的生存竞争与相互筛选。每一个人,都同时成为了潜在的救命稻草,和可能将自己拖入深渊的累赘。空气骤然绷紧,弥漫开一种无声的、激烈的躁动。
几乎是在规则血字彻底清晰的瞬间,凌曜便动了。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自始至终都如同最精准的磁石,牢牢吸附在枯槐下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上。他迈开脚步,再次坚定不移地走向沈晏清。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有之前的急切与踉跄,而是变得异常沉稳、迅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有些蛮横的气势,分开齐腰的、发出窸窣警告声的荒草,踏过碎石与瓦砾,径直停在了对方面前,距离近得足以打破陌生人之间应有的安全界限。
沈晏清显然也同步接收并解析了规则。他正微微蹙着那双好看的眉,镜片后的目光快速闪烁,显然在超高速地分析这条追加规则背后的深层逻辑、潜在陷阱以及当前环境下的最优应对策略。凌曜的再次靠近,强行打断了他的思考进程,他抬起眼,目光依旧平静,只是在那平静之下,掠过一丝被打断精密计算时惯有的、极淡的不耐。
“规则,你看到了。”凌曜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近乎宣言般的力度,不容任何转圜余地,“我们一组。”
不是征询,不是请求,而是不容反驳的陈述句。
沈晏清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视线在凌曜线条硬朗、此刻写满不容置疑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评估——评估这个男人在灵堂内展现的惊人冷静,评估他脱离灵堂的果决,评估他此刻眼神中那份过于炽热的执着背后,可能蕴含的行动力与风险。随后,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越过了凌曜的肩头,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废墟间如同无头苍蝇般匆忙寻找搭档、甚至因此已经爆发出低声争吵与推搡的其他幸存者。
纯粹的理性分析模块在他脑中快速运行,冰冷的数据流得出结论:眼前这个陌生的、情绪指向性异常明确的男人,确实是目前所有可见选择中,评估系数最高的一个。至少,他具备基本的生存理智,并且,目标极其明确——明确到令人不安。
但沈晏清的潜意识,或者说他那被绝对理性主导的思维模式,本能地排斥这种超出他数据库理解的“明确”,尤其是当这份明确如此固执地聚焦于他自身时。
他习惯性地、用那修长白皙的食指指节,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淡色的、线条优美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正准备吐出基于逻辑疏离感的、拒绝的言辞。
就在他即将发声的前一刹,凌曜仿佛与他脑中的逻辑回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看穿了他那基于理性的、倾向于规避不可控因素的决策倾向。凌曜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体温与气息。他的目光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直直刺入沈晏清那双仿佛蒙着一层永冻冰霜的眼底,用一种更低、更沉、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嘶哑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对方耳膜上:
“你想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是吗?”
“在这里,落单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规则已经写明了放弃资格的下场。”
“和我一组,是你目前所有选项中,生存概率最高的‘最优解’。”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包装,没有试图唤起任何可能不存在的情感联系,只有赤裸裸的、基于残酷现实和冰冷逻辑的判断。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打在当前处境最核心、最致命的利害关系上。
沈晏清已经到了唇边的、程式化的拒绝,被硬生生地顿住了。
他不得不再次、更加深入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凌曜身上那种混合了野兽般笃定执着与精密仪器般冷静的特质,形成了一种强大而矛盾的气场,强行干扰着他纯粹基于利弊分析的决策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