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金纳箱里装着我的黑月光(5)
“嗯,他很好。”我没再多说,把手机关机放在枕头边,“困了,睡吧。”
夜里睡得不沉,总醒。不知道是医院的床太硬,还是心里头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睁开眼,一下子就慌了。
韩青严居然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夜风把他的病号服吹得飘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我瞬间清醒,爬起来冲过去,声音都在抖。
他侧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秦野,听说你跳过楼,感觉如何?是不是比割腕、吞药都痛快?”
“你下来!别闹了!”我伸手去拉他,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
“没事啊秦野,我只是想知道当时……”
他说着就要往外翻,我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使劲把他往回拉。
他没反抗,被我拽得踉跄了一下,摔在地板上。我跟着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吼道:“你有完没完?!死很有意思吗?”
他坐在地板上,抬起眼睛看着我,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把他的脸照的更加惨白。
眼泪突然从他眼睛里掉下来,一串一串,真的就像是珍珠一样。
“秦野,你抱抱我,好吗?就一下。”
他近乎是恳求,我僵在原地,手还按在他肩膀上,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沉默了半天,我慢慢松开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抱了抱他。
他很瘦,抱在怀里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当他的脸颊贴近我的心口时,他的泪水落的更凶了。
“秦野,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我瞧着他哭的红彤彤的鼻尖,心一软,就点了点头:
“说吧,说完就别再闹了,好好睡觉。”
5
韩青严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细节众多,情感真挚。
他说:
那是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一个凤凰男的儿子,从小被迫在少爷纨绔堆里长大,但是他知道,他永远都不是小凤凰,他永远只是窝里的那只土鸡。
土鸡七年前考上了a大设计系,可是少爷们也有人来了这所大学。
进了大学,土鸡牵头做了个老街区改造的创新项目,熬了三个通宵画设计图,跑遍了城里面所有老街区做调研,满心以为能拿个奖,结果提交前一天,项目文件突然被删除了。
后来这只土鸡才知道,是那群少爷他们干的,就因为土鸡拒绝帮他们抄作业。
土鸡想去和他们理论,可是土鸡知道,他永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小时候上课外班时,土鸡就被人嘲笑,中学少爷们也嘲笑他,直到大学,土鸡还是没能摆脱。
少爷头子扔了图纸笑着说:“这他妈的也能算成果吗。”
土鸡难过了一宿,可是他突然想通了,如果打败不了敌人,那就加入敌人。
第二天,土鸡就去找少爷头子说:“我想加入你们,跟你们一起。”
少爷头子说:“好啊,加入我们可以,但是要先学会当一个坏人。”
土鸡从小到大只会埋头读书、画画,连跟人吵架都没几次,哪懂什么做坏人。
少爷头子说:“不会啊,那就学离经叛道啊!别总跟个老古董似的,整天抱着书本啃。”
旁边有人起哄:“带他去酒吧见见世面呗!让他知道什么叫玩!”
少爷头子摆了摆手,没同意:“酒吧太便宜他了,得让他干点不一样的。”他说着,突然朝教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嘿,土鸡你看。”
顺着少爷头子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摞资料,从阶梯教室门口走出来。
他走得很慢,怀里的资料抱得很紧,头微微低着,阳光照在他身上,衬衣笔挺。
“听好了,去追这个书呆子,把他搞到手。”
土鸡下意识摇头:“不行……他跟我们又没仇,不能这么做。”
“没仇?”少爷头子挑眉,伸手揪住土鸡的衣领,把土鸡往他跟前拽了拽,“你忘了你的项目文件是谁删的?忘了你的图纸是谁碾的?想加入我们,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他松开手,拍了拍土鸡衣服上的褶皱:“要么,现在滚蛋,以后继续当你的受气包;要么,就去追他,做成了,你就是我们的人,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十八岁的土鸡当时脑子很乱,他想起了小学时,他去上书法课,少爷们当时还是小少爷呢,但是也会嘲笑他,说他爹如何入赘高门,说他永远都是小土鸡,扔他的文具,在他书法本上乱涂乱画。
人类的恶意总是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的恶意尤甚。
带着恶意的小孩长成了大少爷,于是,这种恶意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