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通过陈谨言指定的、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出去。陈谨言则在外部利用自己的资源和渠道进行核实与交叉验证。

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每一次传递信息，苏晚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但他心中那股想要挣脱牢笼、想要让沈肆付出代价的决心，支撑着他坚持下去。他甚至开始暗中自学一些法律和财务知识，试图更好地理解那些可能成为证据的信息。

沈肆并没有闲着。他乐见贺凛与江郁之间日益加深的隔阂，但他要的不仅仅是隔阂，而是彻底的崩溃。

他再次动用了那颗安插在贺凛身边的、更深也更隐蔽的棋子。

一天，江郁在贺凛的陪同下，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这几乎是他现在唯一被允许的“户外”活动）。一名穿着护工制服、面容普通的中年女人推着清扫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在与江郁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歪，手中几页看似无关紧要的打印纸飘落，恰好散落在江郁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连忙道歉，蹲下身去捡。

江郁下意识地弯腰帮忙。就在他拾起其中一页纸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纸上的内容——那似乎是一份调查报告的片段，上面清晰地印着几张他认识或有点面熟的男性的照片，包括那位画廊工作人员、他的老导师李教授，甚至还有几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艺术品经销商。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姓名、职业，以及……与他的“关联记录”（都是些被扭曲或放大的正常社交接触），旁边还用红色字体标注着“风险等级评估”。

江郁的手僵在了半空，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贺凛……在调查他？调查他身边所有接触过的男性？还评估所谓的“风险等级”？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原来，贺凛最近的异常，那些审慎的目光，过度的保护，并非仅仅因为外界的威胁，更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竟然在怀疑自己？！

贺凛也看到了那散落的纸张，脸色骤然阴沉如水。他一把将江郁拉到自己身后，凌厉如刀的目光射向那个还在捡纸的“护工”。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那女人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负责打扫的……不小心，真的不小心……”

贺凛没再看她，对迅速围上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会意，将那女人“请”了下去处理。

贺凛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江郁，心猛地一沉。他想解释，想说这不是他的本意，想说他只是……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但当他触及江郁那双充满了震惊、受伤和不可置信的眼睛时，所有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江郁缓缓抬起手，将那页攥得发皱的纸，递到贺凛面前，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贺凛……这就是你说的，‘相信我’？”

他说完，没有再看贺凛一眼，转身独自朝着病房楼走去，单薄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寂寥和决绝。

贺凛站在原地，手中那页纸仿佛有千斤重，上面那些被他视为“潜在威胁”的名字和照片，此刻却像最尖锐的嘲讽，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自以为是。

沈肆的离间计，在这一刻，取得了阶段性的、巨大的成功。他成功地让贺凛的猜忌以最丑陋的方式，暴露在了江郁面前。

信任的基石，出现了深深的裂痕。而修复它，远比摧毁要困难得多。

第79章 风暴并未停歇

江郁没有回病房。

他径直穿过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无视身后贺凛压抑着焦灼的呼唤，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走进了安全通道，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向下。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空洞的回响，敲打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那张印着“风险评估”的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对贺凛所有的信任和依赖。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些密不透风的保护，其内核竟然是这样不堪的猜忌和审视。他在贺凛眼里，究竟是什么？一个需要严加看管、随时可能“出轨”的所有物吗？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比任何药物副作用都来得猛烈。他扶住冰冷的墙壁，微微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精神世界轰然坍塌后的晕眩。

贺凛追了上来，他的脚步声又快又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他一把抓住江郁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放开。”江郁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