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我知道错了/薄情总裁的替身新郎(82)
他走到窗边,看着柏林沉入睡眠的灯火,指尖冰凉。下意识地,他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平安扣被他留在了国内的抽屉深处。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逼自己回到桌前。他不再试图用语言去说服,而是开始行动。他重新梳理那些破碎的视觉元素,将平安扣的纹理放大,与扫描自旧工业蓝图的机械线条叠加;将雪山刻痕的图片进行数码处理,使其与柏林墙残留的涂鸦并置;将那灼烧的陶片影像,投射到利用基金会权限调取的、全球各地战争或灾难遗址的卫星地图上……
他开始用图像本身,去构建对话,去呈现那种跨越个体与集体、东方与西方的“创伤的普遍性”。他拉着迭戈通宵达旦地试验各种新媒体呈现方式,将静态的图像转化为流动的、带有声音和触感的多感官体验。
过程如同炼狱。他常常工作到凌晨,靠着黑咖啡和意志力强撑。胃部偶尔会传来熟悉的绞痛,他默默吞下药片,继续对着发亮的屏幕。团队成员最初的不解和质疑,在他近乎偏执的投入和逐渐清晰的视觉呈现面前,慢慢转化为一种带着惊异的信服。
安娜开始主动帮他协调更稀缺的资源,健太郎为他找来了更多边缘却切题的艺术家人选,迭戈则完全沉浸在了技术实现的挑战中。
转折发生在一个关于“沉默的形态”的分议题讨论会上。江郁没有准备演讲稿,而是直接播放了一段他剪辑的视频。画面在黑白的、晃动的手持镜头间切换——威尼斯暴雨中的廊台空镜,疗养院窗外静止的树,雪山木屋里摇曳的炉火残影,最后定格在那张过度曝白的照片上,同时,耳边响起一段极其微弱、需要屏息才能听见的环境音,混杂着雨声、风声、心跳声和一种……类似玉石轻轻碰撞的、清越又孤寂的回响。
视频结束,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健太郎第一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听到了那些‘废墟’在说话。”
安娜深吸一口气,看向江郁的眼神彻底变了:“江,这……很震撼。不需要再多解释了。”
那一刻,江郁知道,他找到了通往“破界之声”的钥匙。不是靠言辞,而是靠直指人心的视觉与感官语言。
工作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推进。概念愈发清晰,叙事结构趋于稳固,艺术家名单最终确定,一份份合同飞向全球各地。江郁不再是那个被团队推着走的、充满不确定的入选者,他成了整个项目毋庸置疑的核心和大脑。他变得果决,甚至在某些时候显得有些专断,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偶尔,在资料搜索中,他会无意间看到关于北欧艺术圈的新闻。有时,会闪过贺氏资本投资某个科技艺术项目的消息,或者某个奥斯陆新锐美术馆的开幕报道。他的目光会停留一瞬,心脏像是被细小的针尖极快地刺一下,不疼,只是一种熟悉的、冰凉的提醒。
然后,他便平静地移开视线,继续工作。
那个人,和他的北欧天空,都成了遥远背景音的一部分。不再能轻易掀起他内心的海啸。
距离最终方案提交评审会还有一周。江郁几乎住在工作室里,和团队进行最后的冲刺。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之下,他瘦得更厉害,眼下的青黑浓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不肯熄灭的火苗。
提交前夜,江郁独自一人,将最终版的策展方案,包括完整的视觉手册、空间设计模型、艺术家作品清单和那份经过无数次打磨、已然脱胎换骨的陈述报告,最后检查了一遍。
他站在工作室中央,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灵感图,桌上堆着各种材料和模型,空气里还残留着熬夜的咖啡气味。这里,记录了他这三个月的挣扎、崩溃和重生。
他走到打印机前,将那份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最终版陈述报告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沓纸,还带着机器的余温。他拿起笔,在扉页空白处,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力地,写下了这次展览最终确定的标题——
《余烬与回响》
(Embers and Echoes)
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问号。
而是带着灼热温度和历史纵深感的肯定。
他放下笔,看着那行字,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第二天,评审会通过视频会议进行。秦风坐在柏林总部的主席位上,其他几位国际评审在线参与。江郁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投影幕布前,清晰、冷静、充满力量地阐述着他的《余烬与回响》。
他讲述了如何从个体的废墟出发,聆听那些被宏大历史叙事所掩盖的细微回声,如何在灰烬中寻找未灭的火种,如何用艺术构建一座关于记忆、创伤与希望的“回声室”。他的语言精准,逻辑严密,同时又不失情感的深度与视觉的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