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9)

一群人围在门口往里看,墨班主推开门就要抬脚进门开骂,门边的大弟子却突然一个甩手,呯地把门关上了。

老旧的门板险些拍在墨班主的脸上。身后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大师哥这是要——欺师灭祖?

李少天拎着T恤走了出来,又把门掩好:“阿狸在换衣服,你们等一等。”

墨班主刚从被大弟子甩门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伸手拨开他。

“惯得他不轻!他换衣服师兄弟就不能进屋了?他有那么大腕吗?!兔崽子,你瞧瞧你今天干的好事!墨家班就要毁在你那张嘴上了!”

李少天连忙拦着,墨班主费力挤开他才得以进门。墨里已经披着狐仙那一身银白色的戏袍,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目。

墨班主的爆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墨里却不怕他,用眉笔将本就修长的眉毛又描了一遍,才转身看向生气的父亲。

振袖一甩,葱白的手指挽起轻盈的花式,指尖轻轻一弹。空无一物的空气就如同在那晶莹的指尖幻化出了一蓬盛放的花朵。花朵被弹到空中,花瓣纷纷散落,未及着地又化为虚无。

狡黠的眉目流转之间,那古老戏本中正邪难辨的妖仿佛就来到了世间。

墨班主顿在原地,一腔的怒气竟有些发不出来了。

少年长如鸦羽的睫毛闪了两下,刚才的气息突然消失无踪。他这令人头疼的儿子脸上又挂上讨好的笑容,手指也故作撒娇模样地扭来扭去,对着他唱起了吴侬软语的小调。

“我有一段情呀,唱呗拉吾父听。只愿父亲莫呀莫气儿呀。我的父若是生儿气呀,您打儿您骂儿,莫要气伤身呀——”

看着这乖巧的儿子,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墨班主也顿时怒火全消,连一丝儿脾气也不剩下了。

“你呀你呀,你就是被大家伙惯坏了。”他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行了,别撒娇了,我这是养了个闺女还是养个宝贝啊。快点扮上吧,等会儿你就好好唱,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戏台上,几个年纪小的弟子正在扮猴戏打打闹闹,不远处的酒席已经开席,在座诸客觥筹交措,互相交识谈论,却没有多少精力分给那张灯结彩的戏台。

即便是和墨班主有交情的几位,也心知他做这些不过是徒劳。只是看着老友的面子,过来捧个场,帮忙敲敲边鼓。

商人逐利,墨家班根本无利可图,谁又会为它网开一面?

第5章

燕凛坐在首位,不断有人来敬酒,他虽然未成年,酒量却不错,连喝了几杯也没有一丝醉意。

倒是老李看不过去,拦着不让人再敬酒。墨城不算民风彪悍,却也有一些粗犷不拘小节,好酒算是其中一项。不管你是多大岁数,既然一起共事,不敬酒就是看不起人了。

老李也有些挡不住,好在戏台那边传来一阵动静,他连忙指着戏台。

“开演了开演了,大家看戏!别浪费墨班主一片苦心。”

戏台上耍宝的小猴子们已经退了下去,幔布拉起,乐班子也息了鼓奏,后面应该是在布置舞台,只有些微的响动传来。

不多时,几声轻脆的鼓点在静默中响起,慢慢地从轻到重,鼓声越来越清晰,节奏也越来越明快。

随着鼓点渐停,一曲高昂的弦乐乍起,如同抛向高空的紧绷的弦索,未及下落,却已消失在半空,

一拍过后,悠远的笛音便扬了起来。那笛声清亮婉转,调皮地从戏台上跃向四周,曲调舒缓下来时却又显出一丝慵懒。

这悦耳的曲音终于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已经回到席间的墨班主笑着介绍:“这是墨家班最受欢迎的一出戏,全本叫度狐仙,这是其中的一折,名字叫戏道。”

他一直注意着坐在首位的燕大少,见他一双眼睛已经看向了戏台,墨班主总算稍稍放心一些。

有看过的客人已经笑着应和:“说起来这出戏也是好几年没演了,小阿狸长大了脾气也大了。今天借着燕先生的光,我也能一饱耳福了。”

燕凛接道:“阿狸?”

“那是犬子的小名。”墨班主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赶紧茬开话题,“我来给大家讲讲这出戏吧,这戏里说的是一只白狐在山中修道千年,化成人形,偶被凡人所见,便有修行者前来降妖除魔。其中有个道长在狐妖的领地落了单,就被狐妖所戏这叫戏道。”

燕凛轻轻点头,眼神没有离开戏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听。墨班主此刻就希望有哪路神仙作个法,让燕大少把墨里骂他傻鸟的事赶紧忘干净……

台上幔布随着曲音缓缓拉开,露出来的布景不同于众人想象当中的那种仅有一桌两椅的戏台,台上布置得颇为精巧。墨绿的幕布上画着些高大的树木花草,前方还摆着几丛实物的绿竹,一只青石造型的长凳,简单的几样道具便营造起有些森然的深林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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