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年也醒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厅。他头发微乱，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但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残留的倦意却无法立刻抹去。他径直走到江母身边，没有立刻抱过孩子，而是先伸出手背，轻柔地贴了贴小曦的额头和脖颈，确认温度正常后，那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才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分。

“医生说恢复需要个过程，胃口会差几天，多补充液体就好。”江母轻声解释着，将水杯递给他，“你抱着试试？她刚才好像找你呢。”

陆景年依言，小心翼翼地从江母怀中接过小曦。小姑娘一落入他熟悉的怀抱，小脑袋便本能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依赖地贴着他。陆景年感受到这细微的举动，手臂的力道下意识地调整到最令人安心的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仿佛进入了慢速播放模式。工作的优先级被无限后移，江星哲和陆景年的世界缩小到了这方寸之间，核心任务只有一个：照顾生病的小曦和应付精力过剩的小晨。

小曦变得异常粘人，尤其依赖陆景年。或许是那漫长夜晚里他怀抱给予的安全感太过深刻，只要他在视线范围内，她总是伸出软绵绵的小手，带着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陆景年几乎是全盘接受这份依赖。他抱着她处理必要的邮件，抱着她在画室里缓缓踱步，对着窗外的景色低声说些不成句子的话，甚至只是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安睡。他身上的疏离感在这些时刻被完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坚定的温柔守护。

江星哲则主动承担了“外围”工作和应对小晨的重任。他研究病号食谱，将蔬菜粥熬得糜烂，将水果研磨成最细腻的果泥，想方设法为小曦补充能量。同时，他还要像一道灵活的屏障，时刻防止好奇心旺盛的小晨去“骚扰”虚弱的妹妹，常常是刚把试图用玩具“安慰”妹妹的小晨抱开，转身又要去哄劝因为药味苦涩而不肯张嘴的小曦，耐心耗尽时，也会抓狂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但目光触及孩子难受的小脸，又会立刻振作起来。

江母每日准时“报到”，带来精心炖煮的汤水和易于消化的自制点心。她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分担着家务，或是用过来人的经验宽慰他们：“孩子病一次，大人就跟打一次仗一样。别心急，精心照顾着，一天天就好起来了。”

在全家人的悉心呵护下，小曦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脸颊逐渐恢复了红润，眼神重新变得清亮透彻，开始对周围的声音和玩具产生反应，虽然胃口还需要时间恢复，但那股生命的活力正在一点点回归。

这天晚上，终于将玩累了的小晨哄睡，小曦也因为身体初愈，比平时更早地在新换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床单上沉入梦乡。公寓里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彻底的宁静。

江星哲和陆景年并肩站在婴儿床边，像两尊历经风雨的守护神，凝视着两个熟睡的孩子。这几日的担忧、忙碌、疲惫，在这一刻的安宁面前，都化为了沉甸甸的充实感。

“总算是……熬过来了。”江星哲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积攒了数日的酸痛。

陆景年没有应声，只是伸出手，有力地揽住了江星哲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是一个无声的动作，却胜过千言万语。他们都懂得，这不仅仅是一次孩子生病的应对，更是一次对“家庭”这个概念的淬炼与加固。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漫过窗棂。

这次深夜急诊，像一场不期而至的微缩风暴，检验了这个尚在成长中的家庭。风暴过后，留下的并非创伤，而是更加坚韧的纽带和一种名为“共同承担”的、深入骨髓的默契。它让“父亲”这个角色，超越了温暖的称谓，具象化为深夜里焦急的步伐、紧蹙的眉头和不眠不休的守护。

陆景年低头，看着小曦睡梦中无意识抓住他衣角的小手，那微小的力道却仿佛能牵动他全部的心神。他再抬眼，望向身旁同样深情注视着孩子们的江星哲。

家的意义，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具体。它不仅是秋日暖阳下的野餐与欢笑，更是这深夜里彼此依靠的体温，是面对病痛时毫不犹豫伸出的、紧紧相握的手，是疲惫不堪时，回头就能看到的、另一双同样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

他揽着江星哲的手臂，无声地收紧。

第86章 沉淀后的色彩与守护

小曦的病彻底痊愈，公寓里重新充满了她细声细气的咿呀声和小晨活力四射的“探险”动静。但有些变化，如同春雨润物，悄然发生，并且沉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