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陆景年打断他，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支着，“江星哲，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江星哲抬眼看他。

“我知道你爸妈对你期望很高，你压力很大。”陆景年的话让江星哲瞳孔微缩，这是他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我呢，对考大学没什么兴趣，但老头子非要我混个文凭。你帮我应付考试，让我及格就行。作为回报……”他顿了顿，指了指江星哲一直放在手边的一个速写本，“我教你画画，或者，帮你应付那些你不想应付的麻烦。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像表面那么……乐于助人。”

江星哲的心猛地一跳。陆景年的观察力敏锐得惊人。他确实不情愿做这个“小老师”，他有很多自己的计划要去完成。而那个速写本，是他唯一的，不被允许的“叛逆”，里面是他偷偷画的建筑草图，线条青涩，却承载着他的梦想。

“你怎么知道……”江星哲的声音有些干涩。

“猜的。”陆景年耸耸肩，“好学生的面具戴久了，不累吗？”

那一刻，江星哲在他那双总是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近乎洞悉的了然。

最终，交易达成了。不是因为害怕麻烦，而是因为那句“教你画画”，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隐秘的渴望。

他们的“互助”地点，后来常常从教室转移到了教学楼顶楼那个废弃的天台。那里是陆景年的“秘密基地”，堆着他的一些画作和颜料。

江星哲发现，当他拿起画笔，蘸上颜料时，陆景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眼神专注，神情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他握着画笔的手指修长有力，手腕灵活，那些纷繁的色彩在他的调配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画布上流淌成绚烂的星空、寂寥的旷野或是汹涌的暗潮。

他的画，充满了力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你画得很好。”一次，看着陆景年完成一幅以深蓝和紫色为主调的星夜图，江星哲由衷地说。

陆景年正用抹布擦着手上的颜料，闻言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还行吧。比不上你，次次考第一。”

“那不一样。”江星哲看着画布，“你的画里有感情。我的分数……很多时候只是标准答案。”

陆景年沉默了片刻，忽然把画笔递给他：“试试？”

江星哲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他在陆景年的指导下，笨拙地尝试调色，涂抹。他画的是他理想中的建筑，线条僵硬，色彩也把握不好。

陆景年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作品”，居然没嘲笑，只是摸了摸下巴，点评道：“想法不错，就是技巧太烂。构图太死了，建筑不是冰冷的盒子，它应该是有生命的，要和天空、大地对话。”

他拿过一支炭笔，在江星哲的画纸上快速勾勒了几笔，寥寥数根线条，瞬间让那座建筑生动起来，仿佛要破纸而出。

江星哲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被所有人视为“不良少年”的陆景年，内心有着一个如此丰富而广阔的世界。

第3章 裂痕

互助小组进行了一个多月，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他们在天台上分享着沉默，偶尔交谈，话题从绘画技巧到对某些事物的零星看法。江星哲甚至开始觉得，陆景年或许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难以接近。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期中考试前，一次关键的物理小测。陆景年破天荒地及了格，虽然分数不高，但也足以让班主任在班上表扬了他的“进步”。

这本是好事，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陆景年是抄袭了江星哲的答案才及格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考试时江星哲把答题卡往旁边挪了挪。

流言像病毒一样在班级里蔓延。江星哲性格清冷，本就有些不合群，此刻更成了某些人眼中“巴结校霸”或者“被迫屈服”的异类。各种探究、怀疑甚至鄙夷的目光投向他。

江星哲试图解释，但收效甚微。压力之下，他第一次对和陆景年的接触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那天放学，陆景年照旧在天台等他。江星哲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去了。

“今天的数学作业……”江星哲拿出书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陆景年却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地看着他：“那些话，你听到了？”

江星哲动作一僵，没有回答。

“你信了？”陆景年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没有。”江星哲下意识地反驳，但语气里的那丝不确定，还是被陆景年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