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星星永不坠落(47)
“我明白,我明白……”江星哲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只要能醒过来,无论多漫长,多艰难,他都愿意等。
他被允许再次进入病房。这一次,他坐到床边,握住陆景年的手时,心境已然不同。不再是单向的、近乎绝望的倾诉,而是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引导。
“陆景年,我知道你听得到。”他俯身,靠近他的耳边,声音轻柔却坚定,“再动一下手指,好吗?就像刚才那样。”
他屏息等待着,目光紧紧锁住那只被他包裹在手心里的、依旧苍白无力的大手。
一秒,两秒……就在江星哲的心渐渐下沉时,那只手的无名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迟滞感,微微弯曲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
江星哲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但他强行忍住,嘴角努力扯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尽管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很好……陆景年,你很棒……再来一次,试着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这一次的等待更加漫长。陆景年的眼皮在薄薄的眼睑下轻微地颤动着,仿佛在努力对抗着千钧重担。他的眉头也无意识地微微蹙起,显示出内部正在进行的、极其艰难的挣扎。
江星哲不敢催促,只是不停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低声重复着:“加油,陆景年……我在这里,我等着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声音和两人交织的呼吸。江星哲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终于,在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后,陆景年那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那条紧闭了太久太久的缝隙,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撑开了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露出的瞳孔是涣散的、失焦的,带着长时间的沉睡所带来的浑浊和迷茫,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神采。
但仅仅是这一丝缝隙,对于江星哲而言,不啻于目睹了神迹的发生!
他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小心翼翼地凑得更近,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苏醒:“陆景年……是我,江星哲……你看得见我吗?”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那撑开的一丝缝隙很快又无力地阖上了,仿佛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能量。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这声呻吟虽然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江星哲情感的闸门。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紧握着陆景年的手,将脸埋在他手边的床单里,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耸动。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喜悦、是释放、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他的星星,在经历了近乎坠落的毁灭性打击后,终于没有熄灭,而是顽强地,重新开始闪烁,哪怕光芒依旧微弱。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年的意识状态时好时坏。他偶尔能睁开眼几分钟,但眼神依旧是涣散而迷茫的,无法对周遭做出明确的反应,无法遵从指令,大多数时间又陷入昏睡。医生解释说,这是大脑功能在逐步恢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需要极大的耐心。
江星哲的守望,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不再只是单向的倾诉,而是开始尝试与陆景年那偶尔清醒的片刻进行“交流”。
他会拿着陆景年平时用的那个旧Zippo打火机,在他眼前轻轻晃动:“认得这个吗?你最喜欢的打火机。”
他会播放一些陆景年常听的、带着慵懒节奏的爵士乐。
他会指着窗外,描述天气,描述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
他仔细观察着陆景年每一次睁眼时的细微反应,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属于那个灵魂的痕迹。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ICU的窗户,在陆景年的病床上投下一小块光斑。江星哲正用湿棉签小心地滋润他干裂的嘴唇。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微弱却清晰的视线。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疲惫和虚弱,瞳孔的聚焦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它们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痞气、戏谑或深情,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的、仿佛初生婴儿般打量着这个陌生世界的困惑。
江星哲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景年?你……认得我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依旧用那双空洞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那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气若游丝、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