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339)
操老能意识到了青年这样做的动机,心口忽然一跳。
他仔细打量那青年,却听那流里流气、面容阴鸷的青年问:“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操老能就知道了,曾经那个孩子回来了。
那天他俩人坐在门口喝一瓶酒,喝了一天,操老能从青年嘴里知道了当初的事儿。
“我模糊记得那个女人,梦里常能见到,”青年说:“她说她找了我很长时间,是我爸妈托她的。”
叶满:“谭英是来救他的?但另一个孩子……”
操老能:“谭英跟我说过,她是受他爸妈之托,追着那伙人贩子追了好几个省,一直到了这里。”
叶满忽然想起梅朵吉信里说的“你做的事意义非凡”,还有和医生说,她总是居无定所。
她是否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叶满合理推测。
谭英本来已经找到了那个被拐走的孩子,她有机会把他带出来的,但是中间发生了意外。
那里不只那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儿。
谭英想把两个人都带出去,但是惊动了人贩子。
叶满认为,那时候她或许面临着一个抉择,两个只能带一个。
“他说,那个女人抽出了刀子,”操老能说:“让他们先跑。”
叶满一怔。
操老能说:“但是那个孩子当初做了一个决定,他推开女人,跑出去把人贩子给引开了,让她带着那个小一点的走。”
叶满轻微抽了口气,说:“他真勇敢……换成我肯定办不到。”
操老能说:“他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那么干。”
叶满:“……”
操老能面色沉沉:“不过这是他后来的说法了。”
那天他和操老能一起喝酒,说起那天的事儿,俩人猜测着还原真相。那群人贩子很狡猾,始终走山路,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有人的地方,所以谭英可能是找的途中意外碰上他们的。
那天他们买了饭就要转移,谭英可能是先报了警,担心时间来不及或者以后丢失目标,自己先动的手。
孩子跑了一个,李东雨被人贩子打了一顿,割下耳朵,逼问他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他没说,但他还记着女人说的商店。
女人说让他找机会跑到小卖部附近,她把弟弟送到安全地方之后就来接他。
但是来不及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他在拖延时失去了一只耳朵,他偷跑出来把纸条送到小卖部后被人贩子带走了,躲进了山里,那时候他听到了警笛声,可他的嘴被死死捂着,只能听着那声音渐行渐远。后来他去了很多地方,对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早就忘记家在哪。
而那天谭英也出了意外,她把救出的孩子安顿好,回来的时候着急,摔下了山,浑身是伤地回来,她找不到男孩儿,只能寄希望于小卖部,她想他会留下消息。
但是没有。
那张纸平常地不见了,或许是被风吹走,或许是被卷着烟草烧掉,或许是粘在某个顾客脚下被带走,总之,平常地不见了。
谭英后来没再回来,但那个孩子回来了,而知道孩子的家乡是哪里的,只有谭英。
人贩子早就消失无踪了,剩下那个孩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求生,短暂在小卖部停留,平静地问过女人的消息,就离开了。
操老能那会儿其实并没有太大反应,那个少年也并没有责怪他。
一个星期后,他的小孙子来小卖部玩,无意间在柜子底下翻出了他小孩小时候看的童话书。
里面夹着两张泛黄的纸,一张是那张孩子的信,一张是谭英留下的地址,两张纸曾经被他细心操持家务的女儿收起来,可时间久就忘记了。
打开看到里面的字迹时,这个男人就像是被刀插进了心口。
妻子临终前跟他说:“你为什么不帮帮那小孩?你心这么毒,比山里最厉害的蛇毒还要毒,你能心安吗?我不该嫁给你的……”
他写信给谭英,没有收到回音,就关掉了店,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北上,之后回来,再没出过远门。
又过了几年,青年再次路过这里,还是问他谭英有没有来,还是跟他喝了一顿酒,跟他说,他找到了谭英当初救走的孩子。
操老能说:“他说,那个孩子不记得他了。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看出他很难受。”
叶满很难受,说:“怎么能不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