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糖(9)
“你借钱怎么不跟我说?”苏晴的声音发颤,“你之前挪用公款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借钱……”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我想天天喝酒?我是没脸见人!”
陆野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橘子糖,甜味在嘴里突然变得发苦。他想起之前父亲说“前二十有什么用”,想起母亲深夜加班的身影,原来这个家早就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裂了一道深深的缝。
“爸,”陆野的声音有点哑,“学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你别再借钱了。”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陆野,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愧疚,最后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苏晴拉着陆野的手,指尖冰凉:“小野,别管他,妈会想办法的。”
陆野点点头,却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陆野没去河堤,却在楼下看到了贺临舟的身影。对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看到他就递过来:“我妈煮的银耳羹,你喝点暖暖胃。”
陆野接过保温袋,温热的触感透过袋子传到掌心。他没说家里的事,贺临舟也没问,只是陪着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看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出差。”贺临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妈就会煮银耳羹,说喝了不容易想家。”
陆野抬起头,看到贺临舟眼里的温柔,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好像都被看穿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爸他……好像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们沟通。”
“慢慢来。”贺临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小时候在河堤上那样,“总会好的。”
陆野剥开一颗橘子糖,塞进贺临舟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夜色里,橘子的甜香混着银耳羹的暖意,把那些沉重的心事都裹得软了些。他忽然觉得,也许所谓的朋友,就是哪怕你什么都不说,他也能陪你把难走的路走软。
离省赛还有一个月,贺临舟和陆野开始每天放学后留在教室刷题。贺临舟会把难理解的知识点写成笔记,用不同颜色的笔标重点;陆野则会把自己易错的题型整理成表格,两人交换着看。
有时候赵磊会来教室找他们,手里提着从校外买的奶茶,嚷嚷着“学霸也要休息”。陆野会把奶茶里的珍珠挑给贺临舟,贺临舟则会把自己的椰果分给陆野——这些小习惯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自然得像呼吸。
有天晚上,两人刷题到很晚,教室的灯只剩下最后一盏。陆野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揉眼睛,贺临舟忽然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和小时候很像的徽章,只是比原来小了些,上面刻着一个“野”字。
“给你的。”贺临舟的耳朵有点红,“之前那个丢了,这个……我让我妈找人重做的。”
陆野拿起徽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小时候贺临舟把徽章别在他衣角的样子。他把徽章攥在手里,小声说:“谢谢。”
“说了朋友之间不用谢。”贺临舟笑了,灯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省赛加油,我们一起去市里。”
陆野点点头,把徽章放进笔袋最里面的夹层——那是他藏橘子糖纸的地方,现在又多了一样需要好好保管的东西。
省赛前一周,陆野的父亲突然不见了。
那天早上,陆野起床时发现父亲的房间空着,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去外地找工作,别担心”。苏晴拿着字条,手一直在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对陆野说:“你爸就是想通了,等他稳定了就会回来的。”
陆野知道母亲在骗他——父亲没带身份证,没带手机,根本不像是去工作的样子。但他没戳破,只是帮着母亲把父亲的东西收起来,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那天放学,陆野没去教室刷题,也没去河堤,只是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发呆。直到贺临舟找到他,手里拿着两颗橘子糖,在他身边坐下:“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陆野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能扛住家里的事,能忍住委屈,可在贺临舟面前,那些伪装的铠甲好像一下子就碎了。
贺临舟没说话,只是把肩膀递给他,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剥开的橘子糖。陆野靠在他肩上,眼泪打湿了对方的校服袖子,却觉得心里的石头好像轻了些——原来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真的会不一样。
“他会回来的。”贺临舟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而且不管怎么样,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