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谁在审判？为什么是8500层，他不应该留在下城区一层吗？

他刚开始是疑惑，接着是恐惧，他发现自己所有人偶的连线都被断开，只余下他自己。

他握着刀就要在自己的手臂刻下小姐的名字，他不会死，他会一直记得小姐，他这一次一定会找到他。

可是，因乍然的黑暗而导致的短暂失明已经恢复，人造光重新落入了他的眼睛里，也将这地下8500层的景象一并纳入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在这最底之地看见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他想尖叫，他想歇斯底里，可是周围却连一个可以分担他恐惧的人都没有。

他只能由着这恐惧朝他接近，将他包裹，“竟然是你——”

话音未断，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擦去了一切皱褶，又飞速地重新涂写。

他成为了一名npc。

他的头上还戴着着海娜角斗场的牛头，头骨上有一道开裂的痕迹，这曾经是小姐留下的。他操纵过很多名声赫赫的角斗士，或是意气风发，或是凶横残暴，或是绅士翩翩......但他自己却像是随处可被擦去的影子，他是一个被打败了的角斗士冠军，是看守在海娜角斗场的守门人，等待着小姐再一次的踏足。

他遗忘了他作为海娜角斗场牛头人的一切，遗忘觉醒的一切，遗忘了他的小姐。

*

现实世界

随着比赛的进行，上城区像是被按了消音键，安静非常。

M伯爵是上任玫瑰园园长，玫瑰园里都是烈士贵族的遗孤，怎么可能是下城区的基因复制体？况且，克隆人技术早就被明令禁止，又怎么会用于将下城区平民复制到上城区去？

若不是M伯爵早在十年前就因急病去世，此时必然要出面为自己进行正名。

郁由刚从游戏中醒来，对那些铺面而来的质疑答复得轻描淡写，“这个游戏副本是我十年前的一个梦，我所寻找的那位好友并非真实存在，没想到这次竟然真是蒙山川这位npc扮演了我那位虚构的好友。”

“如果我是拾叁，那我也会爱上蒙山川。”

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在美梦制造机中仍旧会被抹去记忆，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在醒后回忆起美梦制造机里的经历。

同样来自玫瑰园的亚瑟，看到郁由的公开答复，心却狠狠地沉了下来。若是在此前他还觉得郁由的意识被智能AI替代是件荒谬的事情，眼下十年前的郁由不是上城区的郁由，这个真相却更为残酷真实。

亚瑟那时年岁尚小，只知郁由烧伤送回后，玫瑰园园长也因在下城区感染恶疾而去世，现在想想一切都蹊跷至极，还不如这个地下城与勇士的剧本来得合理！

而且，若上城区和下城区郁由的基因相同，那就再也没有别的辨认郁由的方法了。

和他同样参加这次巡礼的公主爱罗拉早在前一天就执意要在离开巡礼岛屿，留在下城区，她似乎在离开巡礼岛屿寻找证据时撞上了什么人，有了一些线索，但却一个字也没有向亚瑟透露。

亚瑟也有不便向她透露的猜想需要验证。在他的记忆里，当时蛊也如美梦制造机的剧本所述一般，前往下城区去治疗突发恶疾的M伯爵。

他向对方递了一封快信，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只是信里透出的信息并不乐观。

蛊自上次参加完S级副本，匿名者胜利后坚持要前往克隆人所在的矿星查探，至今仍旧未归。亚瑟只得耐心等待。

而事实上，蛊已看完这一次美梦制造机举办的荣耀赛，他如遭重击，里面的一切都能和十年前的记忆对上。

那场无头瘟疫真实发生了。

蛊曾经为此下了定论，这是有心人在故意煽动叛乱。一切的源头M伯爵以及他的角斗士们，都被秘密判处了死刑，或是流放到了8500区——那是比死刑还要可怕的地方。

那些辛秘如今再一次袒露在眼前，他甚至记得，他们的同伙，一个假的南疆科技的研究员，老得掉牙，隔着监狱的栏杆对他喊，“我会前往你的世界。”

而现在，他惊异地发现，记忆里那个假研究员的面孔竟然和美梦制造机里的npco31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感到一阵错乱，他处在当下，却眼睁睁看着十年前的事情发生。

不，不对，这个世界里没有蒙山川。他们没有来到上城区。蛊这样地说服自己，却又因为眼前的人而头晕目眩。

对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和一双无机质的灰色眼睛。

他是S。

就像是故事走进了现实，他如此真切地出现在蛊的面前。矿星在三十年前被粉碎，而S的容貌却和三十年前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