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好眼神动了动，觉得有道理。

“你是小孩，身体有火力，什么都不怕。你奶奶岁数大了，尤其冬天她最受不了冻，回去冻病了怎么办？村里有医生吗？谁照顾你们？”

“俺照顾奶奶。”李睿好眼里已经沁出泪花，他想带李九妹回去，可是他也知道奶奶还是在这里更好，“俺受不了了，俺不想在这地方住，你们都烦俺。”

“谁烦你？”李鸿儒问，“是谁说烦你？我说了吗？”

“不是你。”

“那是谁？”

“……”

“是姚小曼吧，对不对。”李鸿儒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沉下一口气，告诉李睿好，“她不是烦你，她是烦这个世界，谁都烦。”

李睿好半信半疑，“真嘞假嘞？你别骗俺。”

“骗你干什么。”李鸿儒说，“她说话就那样，是个直性子，想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遮掩。要是别人说一句话你就走，那你还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不是谁骂你你都要生气？那还有没有办法活了？”

李睿好又不吭声了。

他的小脑袋反应很慢，李鸿儒说的话都有道理，他听进去，内心又挣扎又觉得痛苦。

就这么站着，半分钟左右，李睿好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你们都烦俺，都说俺是扫把星……可是俺做错啥了？活着也不行吗？活着也碍你们的事？”

他们之间的话题，李鸿儒不想让别人听见。

给郑秘书使了个眼色，他点头，把李九妹重新带回房间。

拉着李睿好坐进车里，李鸿儒把车子开到养老院外面，找了个空旷没人的地方。

抽出纸巾，他细细给小鹌鹑擦干净脸上的泪水，问他：“你心里在想什么呢？旁人重要还是我重要，就这么走了，我找不到你，我很着急。”

“真嘞吗？”李睿好说家乡话，一边用沾着泪珠的大眼睛斜着看他，“你真嘞为俺难过吗？”

“是啊。”李鸿儒握住他发凉的小手，脸上没笑容，只有担心，“我给你买了吃的，中午回去没见你人，我吓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就傻在那儿，像个木头桩子。”

李睿好一颗泪珠滚下去，他眨了眨眼，看着李鸿儒，越看越觉得这件事也许是自己做错了。

“我——”

叹了一口气，李鸿儒抱住了李睿好。

这具瘦弱的身子从他把人接回来到现在，他已经抱过不知道多少回，但没有一回像今日。李鸿儒都想感谢上帝，玉皇大帝，幸亏这孩子不是真的走，只是闹一下脾气，还能找的回来。

“要是你真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酝酿良久，李鸿儒只剩下这句话告诉李睿好。

“小好，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甚至超过了我的生命。”李鸿儒捧着李睿好的脸，擦去他的眼泪，哑声说，“我是个自私的人，这辈子得天独厚，很少愿意放弃什么，因为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是遇见你之后这些东西才有一个排名，什么都没你重要，你才是我的心头宝。”

李睿好脸蛋轻微变形，被李鸿儒捏的。

真话没那么好听，可是真心话又如雷贯耳。

李睿好被李鸿儒那双眼睛看的不知所措，他已经分不出真假，迷迷糊糊想起来郭良鹏，想起来姚小曼，最后，他又想起来了李开源和徐琳。

“俺真嘞是扫把星么？”李睿好低下眼皮，声音沙哑地问，“是因为俺的到来，才让你们所有人变成这样。”

“让谁变什么样儿？”

“不知道。”李睿好喃喃自语，“郭良鹏这么说，姚小曼这么说……你们都那么说嘞。”

“那是他们，不是我。”李鸿儒道，“谁说你扫把星，谁才是真正的扫把星。因为他们人格有缺陷，所以得找一个善良人垫背，显得他们高尚。”

“啥意思？俺听不懂。”

“你不用动，也不需要懂。坏人做事总借口万千，你不是坏人，不需要懂。”

李睿好一颗心终于平静。

在车里抽噎了一会，他擦干净脸，擦干净鼻子。

再仰头看李鸿儒，眼里没了怨气，又成了一个清澈傻兮兮的小孩。

“你的小孩咋样啦？”李睿好问李鸿儒，“流血了，我害怕。”

“孩子……孩子。”

该如何说呢？

李鸿儒只有叹气：“孩子没了。”

李睿好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摔的那一下太严重，流了太多血，孩子没保住。”

“那怎么办？”李睿好发愁，“她肯定哭了。”

“没办法的事。”李鸿儒低头摩挲着手指，“都是命。”

“啥叫命？”

“啥叫命啊。”李鸿儒想了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