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全世界的声光，似乎都凝聚在了晏驰指尖捏着的那瓣桔子上。

果肉晶莹，汁水饱满，近在咫尺。

“张嘴。”

林涧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冰凉甜润的果肉，在他的舌尖上化开，满口都是清甜的汁水。

晏驰看着他吃下去，黑沉沉的瞳孔里，翻涌着某种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又递过来一瓣。

再一瓣。

林涧青乖乖张嘴，吃下。

直到一整个桔子都喂完。

晏驰有点理解那些名媛贵妇为什么喜欢养猫养狗，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养孩子乐此不疲了。

这种亲手投喂一个漂亮生物的感觉确实让人上瘾。

……

回去的车上，林涧青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

城市的霓虹，在他清冷的眼底，化作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胃里是暖的。

心口，却闷得发慌。

他完全不懂晏驰。

黑色的越野车，驶入大学城的校门。

车子在距离男生宿舍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林荫道旁，停下来。

这里光线昏暗，路灯被繁茂的树叶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洒在车前盖上。

“到了。”晏驰说。

林涧青解开安全带，

“晏驰。”

“嗯？”

“你……”林涧青的声音很轻，“为什么对我……”

他问不出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这些问题，问出来，像是一种自作多情。

不问，又让他备受煎熬。

晏驰侧过头，看着他。

“下车吧，我送你到楼下。”

林涧青推开车门。

晚春的暖风迎面吹来。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路两旁，种满了栀子花。

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下，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夜色里，清晰地回响。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地上，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宿舍楼就在前面。

楼门口那片明亮的光晕，像一个舞台的追光，照亮了通往现实的路。

也像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只要跨过去，这场让他心慌意乱的荒诞剧情，就该落幕了。

林涧青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迫使自己直视着晏驰的眼睛。

“晏驰，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驰回望他，往前走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林涧青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他低下头，凑到林涧青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在追你。”

“你不知道吗？”

第17章 他的温柔，藏得很深

林涧青回到宿舍，背靠门板，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宋屿还没回来。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他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走到书桌前坐下。

手机震动，是李炜发来的信息：

【林学弟，你没事吧？ 今天看晏学弟的样子，似乎不太友善。】

隔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上次说的课题组聚餐，大家听说了你的事迹，都很期待你能加入。如果你周三晚上有时间，我们再约？】

林涧青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学长，我没事。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最近手头的事情比较多，可能没有精力参与课题了，非常抱歉。】

点击发送。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起身走进卫生间。

拧开花洒。

热水兜头淋下，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可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过往，却像被水汽蒸发出来，不受控制地，在眼前一幕幕闪现。

父亲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脸。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和永无止境的催款单。

父亲葬礼上，亲戚们投来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

“欠我们家的五万块钱，你看什么时候能还？”

“他一个学生，拿什么还？这笔钱，我看是打了水漂了。”

母亲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留给他一个空荡荡的家，和一堆还不清的债务。

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片泥沼。

他挣扎着往前挪。

不敢停，也不敢倒下。

因为他身后，空无一人。

晏驰就像是意外闯入这片泥沼的一束光。

那么明亮，那么灼热，那么霸道。

不由分说地，照亮了他灰败的世界。

虽然这束光，或许并不属于他。

或许，只是短暂地，从他身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