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为屿在这条路上走得顺风顺水,一跃好几级,从没遇到过什么绊脚石,身价「蹭蹭蹭」往上爬,同辈的竞争对手只有眼红的份;许多评论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时间,所有艺术类刊物将他定位为年轻一辈艺术家的新贵,善意的赞誉铺天盖地,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冷言冷语;不过,这一切都掩盖不住他耀眼的光芒。
杨小空眼巴巴地看着柏为屿的获奖证书,一脸艳羡,「柏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柏为屿得意洋洋,「你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叫我师兄!」
杨小空挠头,不好意思地笑,「我只有在这时候才崇拜你。」
柏为屿点起一支烟,抽两口,故作潇洒地踩在画架上,眉飞色舞,「怎么样?我是不是越来越有师兄的风范了?」
曹老一脚把他从画架上踹下来,「兔崽子,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吗?」
柏为屿揉揉屁股,嘀咕:「怎么写?」
曹老扬起柳棍就要打。
「啊啊!我想起来怎么写了!」柏为屿跳着躲开,「曹老,你也真是!我和小空还装什么谦虚?真假!」
曹老想想也是,哼道:「在自己人面前随便一点没关系,我告诉你,出去说话一定要注意,别被人抓住把柄。」
柏为屿臭美地摊手,「唉,真是伤脑筋!人怕出名猪怕肥,我这就是树大招风的典型代表啊!做名人真辛苦。」
「喂喂……」杨小空冷眼,「为屿,你这种话如果在外面说,真的很欠扁。」
柏为屿勾住他的脖子,「所以我就和你坦白流露心声,在外面我可淡定了!你听、你听,接受采访的时候,我就这么说……」往后退三步,面对杨小空站直,整了整衣领,手背在身后,笑容内敛,装腔作势地把采访过程重播一遍:「这幅画引起如此大回响,我也是出乎意料的,过多赞扬使我有些惶恐不安,我在艺术之路上还只是个小毛孩,需要不断探索,希望有更多不同的声音,指出我的缺点……」
「够了、够了……」杨小空摆摆手,「先让我去吐一吐。」
柏为屿不依不饶地拉住他,「还没完呢!等我演完再吐。」
杨小空面色灰暗地扭开头,「师兄,算我求你,饶了我吧!」
「师弟,你听我说啊!我还有一段很经典的装B语录……」
曹老的柳棍毫不客气地抽下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给我闹腾!」
杨小空和柏为屿忙做鸟兽散,对视一眼,偷偷笑。
曹老一转身,柏为屿便颠儿颠儿蹭过来,诚心劝道:「小空,我像你这样研二时,就陆陆续续获了些小奖,你到现在连个入选的尾巴都没摸到,别玩物丧志了。」
杨小空沉默片刻,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做漆画有灵气,我怎么能和你比?」
柏为屿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脑袋,「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两种风格!曹老嫌我太躁,对你的期望更大,你别让他失望;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专业上,而你还分出一半去钻研瓷器,当然和我不能比。」
「我不急于求成,能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杨小空用樟脑油洗掉手上的生漆,眼见曹老转到陈列室瞧作品去了,趁机低声问:「我听陈师兄说,有个新加坡的学校聘你,你怎么不去?」
「嘘……」柏为屿怕怕地往陈列室看一眼,「别被曹老知道,他会揍我。」
「你真是……」杨小空无奈,「很好的机会欸!别系的人抢着去。」
柏为屿割下一小块螺钿,在砂纸上磨圆润,没好气说:「老外总是想挖墙脚,像我们这样学现代绘画结合传统艺术的,在国外挺吃香,在国内反而不好发展,这个局面很诡异。」
杨小空不住地用报纸擦手上的油,淡然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可又没让你去一辈子,去打拼几年回来,总比现在这样当无业游民更好。」
柏为屿将烟头戳在桌角,赖皮兮兮地抖着腿,说:「我就是安于现状,现在发展得不错,又不缺吃喝,能安安心心地做创作,日子过得多逍遥,何必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打拼?再说,我是个语言白痴,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没朋友会憋死的。」
杨小空一笑,「你就是懒。」
「我是懒,怎样?」柏为屿推他一把,一本正经地瞪大眼,「我知道了,你想把我这个绊脚石赶走,以后你就是漆画界的新贵,是不是?师弟,你好险恶的用心啊!」
杨小空无语,搬起一块小漆板往阴干房走,「得,我再理你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