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9)

“当然热。”

经他一提,淳于扬想起家中那方小小的芭蕉掩映的院落,那些太湖石和雕花窗,静谧的、暗香弥漫的夏日午后,不免有些出神。

唐缈突然笑道:“哈,下雨了!”

果然一会儿之后强对流天气发动,阵风吹过,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打下来。廊檐太窄不能避雨,人群纷纷回船舱去了,淳于扬便问唐缈:“你继续在这里还是回舱?”

唐缈说:“没地方去啊,我没买到船舱票。”

淳于扬招手:“那你跟我来。”

两人去了二层的餐厅。这个时间餐厅门上挂着大铁锁,重庆来的女服务员正在走廊上拖地。唐缈笑着打招呼:“姐姐,忙着呢?”

女服务员打量他们,未卜先知似的把餐厅门锁开了,说:“进去吧,别乱扔果皮纸屑。”

唐缈说:“谢谢姐姐!”

淳于扬也朝女服务员点点头。

两人进了餐厅,随意找了凳子坐着,女服务员继续拖地,过会儿忽然抬起身说:“哎,你。”

“?”唐缈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你。”女服务员说,“餐厅每天晚上七点半锁门,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开门,你要是不介意,就拿着铺盖卷睡里面桌子上吧,总比甲板上日晒雨淋的好。”

唐缈感动坏了,这是大恩大德呀!女服务员虽然开始没帮什么忙,现在却免费给他提供了一个窝,可不就是他乡遇贵人么!

他连声道谢,女服务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涮拖把去了。

唐缈盯着她的背影不放,淳于扬问:“走都走了,你老盯着干什么?”

唐缈捏着下巴:“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没有对象……”

淳于扬失笑:“你居然还存着这心思?她看上去比你大几岁呢。”

唐缈反驳:“女方大几岁有什么关系?男方就算了。我姐夫比姐姐大几岁,可论起自理能力来还不如我,连袜子都不会洗,背地里老被我妈数落。”

“你有姐姐?”淳于扬微微眯起眼睛。

“有啊。”唐缈满不在乎地说,“比我也大几岁。”

淳于扬斟酌着问:“能问你姐姐的名字吗?”

唐缈说:“有什么不能问的,她叫唐杳,杳无音信的杳。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啊,人家今年春天刚结的婚。”

“不敢,不敢。”淳于扬把话题岔开了。

不久后云散雨歇,太阳又透出了云层。

淳于扬说:“每天午后一场雨,下完了就开始凉快,盛夏江上的天气就是这样。”

“我懂我懂,”唐缈卖弄说,“这就是水的二态循环,蒸发凝聚再蒸发。”

雨停后,餐厅里便不如甲板上宽敞舒服,两人回去,唐缈突然指着船边,大惊小怪地喊:“哎呀鱼,好大的鱼!我刚刚看到好大的鱼鳍翻过去!”

“什么颜色的鱼?”淳于扬问。

“浅色的!”唐缈说。

“那是看到江豚了?”淳于扬摇头,“哪有这么巧,可能是鲟鱼吧。”

“鲟鱼有这么大?”

淳于扬说:“你有空去宜昌看中华鲟,那鱼个头不比江豚小,倒是如今江豚不常见了。顺便我还可以带你在湖北转转,吃武昌鱼,上武当山,游西楚霸王故地。”

唐缈说:“武昌鱼是毛主席吃的鱼,我要吃!”

“你一定吃过的。”淳于扬说,“其实就是鳊鱼,只是这边的更有名气些。”

唐缈两眼放光问:“你说,还有多久到湖北?”

淳于扬从裤兜里掏出手表看了一下——那是一只瑞士产的金表,价格不菲,几乎是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此人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寒酸,却戴着这么一块手表,其实很值得怀疑。可惜唐缈从小对手表兴趣不大,分不清“上海宝石花”和“瑞士梅花”的区别。

“下午四点。”淳于扬说,“估计半夜就能到。”

第7章 江轮之六

淳于扬的估计很精准,第二天清晨唐缈从餐厅大方桌上转醒,果然到了湖北境内。

唐缈激动地表示要看全国第一鱼,偶尔遇见江上打渔的机船还要远远探出栏杆,跟人家打招呼说:“武昌鱼!武昌鱼!”

对方听不清他说什么,站在船头舞旗语的小弟傻傻望着他,直到看不见。

淳于扬也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头,神情里透着探究。

这天正午船过武汉,唐缈望着岸上壮阔绵延的城市激动不已,满船找淳于扬,喊他一起看热闹。

淳于扬来过许多次武汉,该看的早看过了,问他:“你不也是从南京来的?难道没见过大城市?”

唐缈说在江里没看过,哎呀,人还是得出来走走,这江面上全是船啊,这庞然大物就是武汉!那是什么?码头?武汉关!快看啊,这城市的气魄多么壮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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