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以后(44)

叶维盛沉默了许久,久到眼泪都在面容上逐渐干涸,才终于摇了摇头。

他曾爱他宠他容忍他一切的脾气,那也不过是因为他高高在上,并乐衷于此,在他心目中,从没将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困厄当头,他也从没想过,两个人也能携手扶持地捱过去。

其实,他早该预见的,这样的终局。

我们不能走到头,错不在你,或者我——而是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不,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叶维盛走地甚急,甚至连门都没关上。张钧浩这么枯坐着,直到他突然电击一般地跳起来,冲上露台,然而事到如今,他能见到也只有夜幕中那道孤单而决绝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他的生命。

不知从哪儿飘出模模糊糊欲语还休的几句残歌:

辗转翻侧因为你起……愿你不是你……只好爱你痛到不知痛……

整整两年零四个月。

张钧浩低下头,扶着栏杆的双手在瞬间攥地死紧,最终,他狠狠地踹向落地窗旁的盆栽,盆栽倒地,发出沉闷的巨响,碎了。

张钧浩觉得自己的心在此刻,也随之轰然一声,碎成千片。

而后是流火七月,黑色高考。

他记得考语文的时候,他看见作文的题目是《最勇敢的事》,他扯了扯嘴角,而后丢了笔,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考室。

考完估分填志愿,他填了千里之外的F城某所二流学校,而最终他如愿以偿。

心里失望透顶的叶母以为只是儿子发挥不好,她生怕儿子自责,而不敢再多说一句,儿子在此时,已经成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叶维盛却是笑着,对他身后的小磊说:

这下,真的从新开始了。

小磊无语。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维盛与他不同,他是个狠的下心忘的了情的男人,说断就永不回头,尤其是在他伤无可伤之后。张钧浩已经很少在诺亚出现,随着婚期的临近,他知道他是再也不会踏入那里了。

都断地干净,倒也好。

他把手里的一个文件袋递过去,那是张钧浩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交给他的,里面是产权让渡书。他有些艰难地想着如何措辞劝维盛收下——在他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事已至此,不收也是矫情,何必。谁想维盛居然二话不说地收了,小磊有些傻眼,半晌才搔搔脑袋:“我以为你死也不要呢。”而后决定不再讲这个扫兴的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八月十五。

张钧浩婚礼的前一天。

小磊知道大学开学没那么快报道,于是轻轻一叹。

Z城最好的酒店此刻冠盖云集衣香鬓影,张钧浩西装笔挺地站在落地窗前,不过一个多月,他却比先前沧桑了太多。他轻啜着手中滟红的LAFITE,似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微微地皱眉,而后放下酒杯。

他拿出手机,对方接了起来,却不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晌才恶狠狠地说:“你打来做什么!”

“请你喝喜酒呀,不知道程总还给不给我,以及曾家这几分薄面呢?”张钧浩冷冷地笑,表情生动而狰狞,看来有几分可怖,“听说陈家如今在你那做事?不知道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货色,还衬不衬程总的心?”

“你别tama的得意!这次算你命大,曾家未必保的了你一世,咱们走着瞧!”

张钧浩不在意他的气急败坏,以后的事,他还真等着瞧。他找他,不为这个。

“还有,你别再搞他了,否则我张钧浩这下半辈子就什么也不做,只记得一件事。”他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字地道:“就是与你为敌,至死方休。”

“张先生,时间要到了。”典礼的司仪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赔着笑道。

点了点头,张钧浩合上手机,大踏步地走出门外,瞬间换了副神色——

等着他的,是另一个人生的战场,除了爱情,它应有尽有。

国庆前,小磊收到了维盛寄过来的包裹,和一封短的不能再短的信。

于是他知道维盛黄金周不回来了。而后他拆开箱子,里面有手机,IPOD,各种名牌衣服,积架的手表以及最后的那份产权文件——三年前开始,张钧浩送的每一份礼物,都清点整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后,原物奉还,完璧归赵。

信的最后还有这么几句话:

我现今才明白,依赖仰仗的感情不是爱。他当年给的,从来不是我真地需要的,分手,其实是迟早的事情,这时候说再见,未必是件坏事,对吧?

小磊摇了摇头,所以叶维盛永远就只是叶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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