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以后(88)

张钧浩看了看这境况,只得先行出去。

于是医生又要扯被子,维盛却还是不肯就范,曾裴让医生退到一旁,轻声说:“小叶,你别老这么怄气,有意义么?这么耗下去,还不是你自己受苦?”

维盛喃喃地说了句什么,曾裴听不清楚,低下头凑近他耳边:“什么?”

维盛睁开眼:“你想我消失吧?”

曾裴笑了:“你烧糊涂了吧?”

“我在寰宇也做过,并且我不是傻瓜。”维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如果张钧浩真地和曾蕾离婚……最困扰地该是你吧。”

曾裴看了看医生的背影,压低声音道:“胡说什么。”

“我想走,你帮我。”

曾裴坐正身子,面上已经换了副神色:“你爱他吗……你心里曾经有爱过他吗?”

维盛闭上嘴,不再说话,曾裴看见他的拳头在薄薄的被单下握起。

过了半晌,他道:“我只能调虎离山,其余的我不管不知不能帮。”

真要这么消失不见,叶维盛,你还不算蠢到家。

医生上来,诊断开药,维盛都算配合。待人走了,张钧浩把药端来,这回叶维盛没再抗拒,竟自己坐起来抓起药全吃了。

张钧浩有些讶异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刚伸手碰他,维盛就沙哑着说:“老板又要来?”

张钧浩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他几乎又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暴怒。活了这三十好几,他所有的忍耐和涵养在碰到这个人的时候似乎全都见鬼了——维盛眼睛还有些浮肿,半睁不睁,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张钧浩一抿嘴,竟然拉开被子就屈膝上床,维盛怔了下,这个禽兽又要来?他知道自己要留得青山,可要是再受昨天那场屈辱他八成忍不住真要疯了。张钧浩抱过他僵硬的身子,维盛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张钧浩箍着他的肩,按下:“睡觉——还是你想做点别的?”

张钧浩的胸膛坚硬而火热,叶维盛像躺在一张烧红了的铁板上,如坐针毡,只要一碰上他就想到昨天晚上屈辱而疯狂的一切。

张钧浩倒是不受影响,闭上眼没一会就传出轻微的鼾声。

叶维盛瞪着眼,却也不想惊动了他,只得一动不动地僵着,心里在不停地盘算,直到吃药后的困意绵绵袭来,他才逐渐合上沉重的眼皮。

张钧浩睁开眼,了无睡意。他低头想看看维盛,却怕惊醒了他,只能尽可能地收紧他的臂膀,讲维盛拥入怀中——只怕他一睁眼,这点微末的平和都不可能存在。

要是你永远这样温和顺从听话,我们之间所有的冲撞对立就都不会发生,可是——他自己苦笑了一下,有点悲哀——你是叶维盛。

后来的几天,张钧浩都足不出户地在家里呆着,也不管维盛什么态度怎样说话,两个人各行其事,除了按时督促逼迫他吃药吃饭,张钧浩甚至没真地碰过他。

两个人谁都不肯低头更不肯道歉,就这么僵着,杵着,对立着。

直到张钧浩接到曾裴的电话。他们新在另一个城市里投资的地产出了点问题——在此之前,张钧浩已经好些天没在公司出现。

曾裴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张钧浩放下电话走到维盛身边,他正在看书,在张钧浩的灼灼目光下,淡然地翻过一页。张钧浩看了他许久,喉头动了一动,却终究缄默。

在张钧浩走的下一刻,维盛就合上书,拨了几个电话,而后站起身,开始刮胡子换衣服,一切收拾停当了,他将关机许久的手机拆开,拔出SIM卡丢进马桶里冲了,在床头提起一个小小的公文包,正欲快步而出。

然而他的目光僵了一下,杂乱堆放的床头抽屉里,压着一张照片,随着张钧浩四海为家。

那是当年他们在香港大圣诞树下拍的一张合影,他意气风发他年少轻狂,照相的人对他们说:“你们很配。”

那么多年过去,照片泛黄,他们变老。

维盛忽然有了一瞬的踯躅,但很快地,他反手将照片翻覆盖下,推门离开。

张钧浩在千里之外打了个电话回家,没人接,先还以为不过是维盛不愿接他的电话,没过一会儿,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连拨了好几个电话,一番忙乱后已是呆了,曾裴正在核对合同,眼也不抬:“怎么了?”张钧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情上带着点曾裴不熟悉的颓唐和苍老。

“……维盛,可能走了……”

曾裴在旁大吃一惊,又说叶维盛无情无义恩将仇报,钧浩摆了摆手,他能说他之前其实有了那么一点预感,只是自我安慰维盛未必会走——这里毕竟有太多他舍不下的事——只是不知道包括不包括他。看来他真的如人所说,太自以为是了些。他双手交握,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中,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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