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20)

“你可知玉书的师兄么?”仰恩一边走一边说,“今日他来了。我看玉书挺记恨他,让公寓保安给赶走。那人过得不太好,拉车的,挺辛苦。”

“嗯,玉书为那人也吃过不少苦。”

仰恩正等着崇学继续,却哪知这人却停了,连忙追问:

“还有呢?他们是怎么回事?”

“你也学得张家长李家短?”崇学侧头,眼睛里带着点捉弄的细光,却为了满足仰恩的好奇心,继续说,“玉书因为他得罪了北平的戏霸,可他跟人跑了,玉书在北平混不下去才被迫去了东北。”

“你可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仰恩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倒没责怪,他知道崇学没有背后叼念别人的习惯,但既然谈到那段往事,他顺便地问了一句:“玉书到东北,不是因为,你包养他么?”

崇学淡淡笑了一下,他明明知道此刻仰恩心里如火上煎,却故意半晌没回答,过了良久,才慢悠悠地说,“我跟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关系。”

“可他喜欢过你。”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人,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厢情愿能勉强得来。”

“那你对我姐姐是不是一厢情愿?”仰恩似发了狠,借机把心里所有疑问讨论个通透。崇学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诚恳地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不是一厢情愿就好。”说着他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仰恩,眼睛深处似有疼痛一瞬而过,“偷偷喜欢你,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雨停了,刚刚钻出头的嫩绿的树芽上挂着的水滴沉沉地,慢慢地积聚着,终于坠落,滑过水洗后干净的空气,落在仰恩的面颊上,象是一滴凭空流出的泪。黑色的大伞不知何时已经撤在身边,借着掩护,只短暂的一下,仰恩紧紧地握了崇学的手,匆忙的瞬间,他们的手指刚缠在一起,旋即分离。

再继续前行时,竟觉得那刹那的恍惚,不确信是否真的握住了对方。雨彻底停了,起了一点点温存的风,天气似偷来一样地好,西边天空堆砌着层层叠叠的云,皆是火红一片,仰恩闭上眼睛,果然看见彩虹。

次日清晨,愚园路,丁崇学公馆。

“怎样?” 崇学对着镜子,一身戎装打理完毕,转身对着正认真观察自己的仰恩问道。

“不错,”仰恩打量一番,结实的身躯包裹在合体的薄呢军装下,更显得英姿飒飒,“很有精神。”

崇学没忽略仰恩略显疲惫的神态,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的眼,问:“怎么脸色不好看?”

“累。昨晚没睡好。还有这破天气,”仰恩说着扫了一眼窗外又在继续的绵绵春雨,“浑身骨头没一根不疼的。”

虽然嘴上抱怨,心中却暗自温柔,说出去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丁崇学也有这般柔和体贴的时候。仰恩深知这细腻只为了自己,不由得感到窝心,身上的疲惫也不觉辛苦。

“嗯,我以为……”崇学以为是昨夜太过放纵,仰恩吃不消,却又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

“你以为什么?”仰恩放眼看见那张宽大的床,火辣辣的一晚,赤裸裸的身体,呻吟和索取……犹在眼前,再联想起玉书调戏的话语,脸跟着红热起来,内心觉得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这次去南京,要几时回来?”

“嗯,事情多,先要在南京宣誓,然后去庐山做个报告,还要阅兵,得个把月才能抽空回来。”

这一两年来,他们已经是聚少离多。好在两人均不是耳厮鬓磨终日亲亲我我之人,各自的事业也需要不少奔波忙碌,倒也不觉得格外寂寞。崇学接着问道,“你真不想离开上海?”

不止一次建议过仰恩,还是离开上海一段时日,战争箭在弦上,只是早晚而已。况且肖仰思本人也并不打算在上海多做停留,不久会后撤至武汉。崇学觉得,仰恩跟着比较好了。

“不行,四爷现在身体不容舟车劳顿,况且‘济昌隆’那里,姐姐是想我看着的。不管将来怎样,上海总要有人守着,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整日只在租界这里活动,又有四爷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乱。”

仰恩太了解崇学的心思。这人嘴上不多说,心里挂着自己,又不想逼迫自己做决定,所以婉转建议了几次,也一直没死心,老想把自己带在身边护着。如此想着,心里叹了口气,崇学在跟自己相处的过程中,确是改变了不少。他曾经完全不懂凡事有与人商量的必要,而如今已然学会为了自己做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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