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190)



杜文桢气的要死,做出反击,派人堵住陆宅大门,从早到晚的堵,叫嚣着烧房,要对陆雪征瓮中捉鳖,然而陆宅一直无人露面。杜文桢一边思索着处置陆雪征的方法,一边躺在翡翠别墅的烟室里搂着姑娘吸鸦片烟。正是得意之时,有人一掀门帘冲进来了,他抬头一瞧——妈的又是陆雪征!
陆雪征恪守了“见一次打一次”的诺言,把杜文桢摁在烟榻上暴捶了一顿。杜文桢抽大烟抽的心神都散了,那里能够还手?被他打的呀呀直叫。而陆雪征毫不留恋,打完就走。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杜文桢被陆雪征打出了心理阴影,一出门就精神紧张,在任何地方都坐不住——说起来,他和陆雪征都可以算作是天津卫里的大流氓,但是道路不同。那陆雪征是靠着打杀吃饭的,除了这个再无别的事业,自然令人防不胜防。而杜文桢现在半黑不白,已经混迹于上流社会的绅士群中,哪有闲工夫天天和陆雪征这种人纠缠不休?
所以,在一个月后,他接到俞振鹏的求和信之后,心中竟像是飞走了一块大石一样,顿时无比轻松。
俞振鹏很恭敬,亲自上门拜访,奉上一份厚礼,以及一份薄礼——他的厚礼,以及陆雪征的薄礼。
“干爹的脾气是坏了一点。”俞振鹏陪着笑脸说道:“但心肠是好的。他老人家上个月气攻了心,所以对您不依不饶。现在过了气头,也觉着自己是过分了,不大对劲。他好面子,托我给您带份礼物压压惊,您也就多体谅、多担待吧。”
杜文桢咧了咧嘴,想骂,又忍了住,只用鼻子哼出一声:“君子我不怕,毛贼我不惹!”



115缸中鱼

俞振鹏在杜文桢那里受了两句酸溜溜的闲话,然而满不在乎——挨骂算什么?他小时候还经常挨打呢!干爹一脚踢出来,他当场就能腾云驾雾的飞出老远去;翻身爬起来撒腿便逃,到了饭点溜回来,还是一条好汉。
从杜文桢那里出了来,他直奔陆公馆,向干爹做了一番汇报,连“君子我不怕、毛贼我不惹”这一句话也依样复述了。
陆雪征听了,毫不动气,只说:“亏得他是要做君子的,给我省了多少事!他要真是个毛贼,我也惹不起。”

俞振鹏捧住了长久的饭碗,千恩万谢的向干爹告辞离去。而陆雪征回想自己上一个月的所作所为,也觉得可气可笑。杜文桢先前也无非是街上的混混出身,可是如今一旦发达高升,就被那大老板的身份束缚住,连行凶作恶都要讲究礼数。
陆雪征则不一样,他不讲虚套,君子也罢毛贼也罢,他不是特别在乎。

易横涛发来电报,说是在火车站上错了火车,现在已经到了北平。如今春暖花开,他有意在北平游览一番;希望陆雪征在天津做好准备,因为毕竟上次他是治死了一位势力不大的大哥,他怕自己一下火车,就会被人拖去偿命。
陆雪征立刻发出电报做了保证,表示在自己的保护下,定然不会有人取他狗命。
易横涛接到这样一封电报,可能是生气了,没有再做回应。

陆雪征过上了几天清闲日子,终日十分平和愉快。教育局长是位阔人,搬进来后增添许多家具,又在前院草地上放置了两只大缸,预备天热时蓄满净水,养花养鱼,也是一景。局长走得惊惶,大缸留在原地,陆雪征这时就完成局长心愿,果然从楼内的水龙头上引出一根胶皮水管,哗哗哗的放了两大缸水。
缸内一时还没有种养荷花,只往里投了几尾小红鲤鱼。此刻正值下午时分,陆雪征无所事事,抱着小猫站在缸前,去看小鱼消遣。金小丰坐在楼内,隔着大开的窗子乘凉瞌睡——他对任何动物都没有兴趣,尤其是不能欣赏小鱼之美,只能品尝小鱼之味。

陆雪征兴致不错,双手把小猫托到水面上,让它近距离的开开眼界。小猫乖乖的低头看鱼,望着望着,忽然“喵”的一声大叫,而后蹬着陆雪征的手掌猛然一窜,“扑通”一声就跳到水里去了!
大缸足有半人多高,奇大无比,陆雪征眼看小猫连个气泡都不吐,直接就沉了底,吓的连忙弯腰伸手去捞。一捞没捞着,二捞没捞着,他急了眼,一头扎到水里去,踮起双脚伸长手臂,在那深水处奋力一划,一手果然捏住了细细的猫脖子。他心中大喜,正要起身,哪知重心不稳,“咕咚”一声双脚离地,大头冲下的扎到缸里去了!
这下可是糟了糕!他本来水性平平,如今在倒栽葱似的插在缸里,两只手连个着力的地方都没有,慌乱之下先喝了两大口水。而金小丰昏昏欲睡的坐在窗前,先不理会,后来偶一睁眼,忽然发现干爹不见了,大缸内却是伸出两只乱蹬的长腿,不禁吓的立刻起身,一个箭步越过窗子,一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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